枪手们 第四章 决意

今天是8月29号，距离英格兰夏季转会窗口截止日只剩最后三天。

身为阿森纳的新任主教练，毕书本应该立刻接管球队的一切事务，紧张地投入到最后时刻的转会运作中，但出于一个失败者的本能，毕书选择了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现在的俱乐部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等着自己的出现——不过也说不定大家并不希望自己出现。自己年纪轻轻，无德无能，没有自己，说不定俱乐部还运转得更好。

窝在公寓里看了一整天的报纸，毕书的悲观情绪已经无以复加。他现在在认真思考的问题是，怎样合情合理地推掉这份工作。

健康原因显然是不能用的，昨天晚上，莱文就忙不迭带着毕书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俱乐部官方也就此做出了声明，动不了手脚。

装死也装不了太久，训练课自己总要出现吧？再极端一点儿，下一轮联赛自己总要出场吧？这么大个俱乐部可不能陪自己一起丢人呐。

毕书想来想去，决定壮士断腕。训练，自己是要去的，比赛，自己也是要指挥的。

不过呢，自己肯定是瞎指挥，乱操作，短期内牺牲一下球队的战绩，尽早逼着董事会解雇掉自己，也算成功脱身。

能力不足嘛，这也怪不了自己。

就算如此，毕书还是不太敢去面对球员和教练们。令别人失望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天色渐渐变暗，毕书的肚子叫了起来。一天没吃东西了，毕书无心做饭，决定出门找点吃的。

毕书独自漫步在伦敦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店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下班的人们从地铁口里涌出，又汇入各家店铺和住宅区之中。

毕书从没出过国，伦敦的街景让他颇感新奇。他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英国男女，西方风格的高低楼房，兴致盎然。

他的兴致没能维持多久。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丝，小雨淅淅沥沥地试探了一阵子，放开胆子大了起来。说变就变的天让毕书措手不及。

眼看着旁边的伦敦人胸有成竹地张开了伞，毕书只得狼狈不堪地找了家餐厅撞了进去。

这是一家面积不大的炸鱼薯条店，生意红火。拿了一份简单的套餐，毕书瞅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空位，不得不和一名中年英国男子挤一张桌子。

“纯正的炸鱼薯条。我喜欢这家店的味道。”男子嚼着炸鱼，冲毕书点点头。

“呃……啊，没错。”毕书有些猝不及防，英国人也这么爱搭讪？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中年，光头，高耸的鼻梁，宽厚的嘴唇，总的来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英国人。

不过，一样东西吸引了毕书的目光。男子的手提包上，贴着一张红色贴纸——那贴纸毕书再熟悉不过了。

阿森纳队徽。

“你是阿森纳的粉丝？”毕书问。

“对，几十年了——顺便提一句，我叫尼克——从我的爷爷辈开始，我们就看阿森纳。”尼克笑答。

“可是阿森纳最近的表现很吃屎。”

“没错，老实说，温格的辞职让我很郁闷。不过这不会改变我的热爱。”

“为什么？”

“朋友，爱上足球就如同爱上女人一样，突如其来，不可理喻，猝不及防。【1】”

“这比喻很有意思。”

“当然，做球迷必须保持一辈子的忠诚——同时球队也必须回馈这种忠诚。”

“那……”毕书忍不住问道，“你还对他们有信心吗？他们刚换了个菜鸟主教练。”

“哦，朋友，我当然没信心了。”尼克叹了口气，“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毕书摇头。

“因为从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我看到了爱。那种纯粹而狂热的对球队的爱，就和我的家人一模一样。”

“所以，”尼克把一块炸鱼送入口中，“我愿意相信他。一个热爱球队的人一定会倾尽所有，帮助球队的。因为对他来说，这家俱乐部已经和他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但是他没有经验，说不定还没有能力……”毕书怯怯地嘟哝。

“我不关心。在一个爱球队的废物和弗格森之间，我宁可选择那个废物！”

尼克忽然有些激动地咆哮了起来，一提起弗格森，尼克握餐刀的力度都加大了，把一块可怜的炸鱼碾得粉碎。

“不过我相信那小伙子能干得好的。”尼克转颜一笑，“我看得出来——这是球迷的直觉。”

毕书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误以为毕书也是个对阿森纳抱有担忧的球迷，尼克安慰道：“不要担心。你看伦敦的天，别看它现在下着大雨，明天依然会是晴空万里。”

“就像我们的球队一样。”毕书忽然说。

“没错！”尼克举起满是碳酸饮料的杯子，“就像我们的球队一样！”

“敬阿森纳！”

雨渐渐小了，毕书与尼克挥别，独自踏入了霓虹弥漫的伦敦雨雾之中。

冷雨一丝丝落在毕书的身上，但毕书的心却越发火热。

有一种力量注入了他的心房，或者说，那是一种责任感。逃避的想法没有那么强烈了，反之，希望将球队带上巅峰的热情逐渐灌满了毕书的胸膛。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项运动。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生命，是信仰。

他毕书，没有权利，自私地摧残这些可爱的球迷的信仰。

既然上天让自己回到了2011年，又让自己坐上了主教练的位置，自己就必须要对得起每一个为了这家俱乐部牵肠挂肚的人。

无论自己能在教练席坐多久——哪怕只有一场，也要打出最好的比赛！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虽然还是对球队事务一窍不通，但毕书决定，明天必须去上班！

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再不济，也能替阿森纳做个球探。如果被炒鱿鱼了，我就直接买张机票去找姆巴佩！毕书恶狠狠地想。

摆在自己面前的难题有很多。他要理清楚球队的人员配置，明确球队的战术打法，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内锁定目标，在转会市场上亡羊补牢，补强球队……

毕书的步伐越走越快，前世的记忆被他不断唤醒。他在心中勾勒着球队的蓝图，思索着明天的工作……

没有金手指又怎么地，老子靠自己也能翻盘！

【注释】

【1】摘自尼克·霍恩比《极度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