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们 第三章 茫然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向所有人致谢。我会想念你们，你们构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相信，以及期许，能以一个热爱者的身份，见证这支球队踏上从未有过的巅峰。”

“再见，阿森纳。”

毕书缓缓放下手中的《泰晤士报》——该报堪称全英最严肃的媒体，给足球的篇幅不能说多，却在8月29日星期一的报纸上，全文刊载了温格的告别信。

教授的告别已经无可挽回。尽管在阿森纳兵败老特拉福德的那一刻，就有许多声音在猜测教授会不会辞职，也有许多人在大声疾呼“wenger out!（温格下课！）”，但没有人想到，教授的告别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阿森纳史上最伟大的教练，十六年的枪手“教父”，不败传奇的缔造者——阿尔塞纳·温格，宣布辞职了。

毕书的心很痛。

毕书是一个阿森纳死忠粉丝。最早爱上阿森纳的是毕书的老爸，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温格缔造的踢着美丽足球的阿森纳，在中国收割了一大批粉丝。

顺理成章的，毕书也看起了这支球队的球，爱上了这支球队。

他们红白相间的队服是那么的漂亮，跟他们行云流水的球风一样赏心悦目。他们的球踢得如同艺术一般优雅而灵动，而场边那个高瘦的法国人是这一切的开始。

对那整整一代人来说，阿尔塞纳·温格就是阿森纳，他的儒雅、睿智和品格已经超脱了足球本身，影响着每一个关注他和他球队的人。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那么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是温格的一句名言，毕书牢记于心。

尽管他从小输到大，但能保持屡败屡战的韧性，温格的影响功不可没。

本来，对于这么一位伟大的足球教练，他理应收获的是一场盛大的告别。毕书无数次设想过教授的退休仪式：最美好的自然是在欧冠决赛的赛场上，捧起冠军，功成身退。

但是前世的记忆里，教授是黯然辞职的。2018年的那个春夏之交，在无数人的下课声中，教授递交了辞呈，甚至没有履行完自己的最后一份合同。

对于温格的辞职，前世的毕书是极为愤慨的。在他看来，是俱乐部和愚蠢的英国球迷一起把温格赶走的。

阿森纳真正的问题，从来不在这个老人身上，而在一毛不拔的美国老板克伦克身上。

温格，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敬的，坚持信仰的人，最后被当做替罪羊一脚踹开。

事实也证明，温格离开后的阿森纳不仅毫无起色，更是掉头向下，冲向深渊，进入了黑暗时代。

直到穿越前的那一刻，毕书还是没有看到阿森纳有重返辉煌的迹象……

但就算离去的匆忙，那时的教授至少还有一个体面的分手仪式。

而这个世界线上的温格，是用最令人不忍的方式，离开阿森纳的。

除此之外，更让毕书感到崩溃的事情，正刊载在温格告别信的下一版。

硕大无朋的标题，黑体印刷，言简意赅：

“毕书，何方神圣？”【1】

是的，阿森纳俱乐部已经发布了官方声明：球队助理教练毕书将接替温格，出任阿森纳代理主教练。首席助教帕特·莱斯及原教练团队将继续留任。俱乐部感谢温格做出的贡献，并且相信毕书将带领球队取得成功……

相信个鬼啊……

毕书愁眉苦脸地看着《泰晤士报》的评论，不出所料，《泰晤士报》的记者和毕书一样，都对自己在球队的前景毫无信心。

“来自中国的神秘教练毕书将接过阿森纳的教鞭。据悉，这是温格在辞职前钦点的下一任教练。我们无从得知这名年仅三十岁的年轻人有什么魔力，只能从他的履历中稍作推测。”

“毕书出生在中国，童年时代便随父母移民法国。毕书主要由他的祖父母抚养长大，他居住的地方在法国阿尔萨斯的乡村杜特伦海姆【2】。值得注意的是，该村也是温格的故乡。”

“少年时期的毕书参与过足球赛事，不过很快就被证明缺乏天赋。但他展现出了对技战术的悟性与热情。十八岁时，毕书远赴英格兰，在拉夫堡大学【3】攻读体育管理专业。”

“毕业之后，毕书进入了阿森纳俱乐部梯队工作。他展现出了不错的教练素养，在各级梯队历练数年后，毕书被阿森纳主教练温格提拔进入一线队，担任助理教练，至今已有三个赛季。”

“除此之外，这位年轻主教练的履历乏善可陈。而欧洲历史上从来没有中国人担任主教练的历史，虽然毕书创造了历史，但他的前景堪忧。”

多谢泰晤士报，现在我可算搞明白自己的身世了。毕书心想。

“阿森纳在过去的夏季转会窗里失去了法布雷加斯、纳斯里和克里希等主力球员，球队的实力严重受损。现在的阿森纳，需要在最后三天的转会窗里签下至少两名后卫，一名中场和一名前锋。”

“开季以来，阿森纳一场未胜，更是在昨日八球惨败曼联，毕书在该比赛的补时阶段甚至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我们只能看到，这支千疮百孔的球队，后防线的问题日趋严重，而进攻中的才华也丧失殆尽。他们如今信心全无，战意尽失。”

这些问题我会看不出来？地狱模式开局，连个金手指都没有，你告诉我怎么办？！毕书心中怒骂。

“我们应当给毕书，这位年轻的主教练以信心和时间，但是我们必须承认，摆在他面前的挑战过于艰巨了。据悉，阿森纳董事会对毕书的信心非常薄弱，有传闻称，‘枪手’高层已经在暗中圈定可能的教练名单，以期在一段时间后替换毕书。”

你大爷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被撤了，你怎么就知道了？！毕书继续腹诽。

不过毕书理智地承认，虽然贵为老枪迷，穿越者，自己把阿森纳带翻车的可能性依然无限趋近于100%。

原因很简单，不是他不想力挽狂澜，而是他根本什么都不会。

欧洲的“毕书”，看得出来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在球队锻炼多年。但是他的管理知识，战术知识，一点都没有传承给穿越过来的毕书。

毕书的脑子，依然是那个输了三十年的学渣的脑子。

毕书很想成为小说中的那个主角，足智多谋，只手回澜，以一己之力把阿森纳带上巅峰，弥补自己的遗憾。

可惜，作为一个理智的穿越者，他明白自己一无是处，把这支衰败的豪门交给自己，只会加速它的堕落。

毕书不想逃避，也不想辜负人们的期望，但他更不想亲手砸掉阿森纳这百年老店的招牌。

轻叹一声，毕书把报纸丢在一边，在另一个“自己”的小公寓里踱步。

这间公寓不大，却布置得井井有条，装修风格也简约优美。书架上堆着一大堆外文书籍，书桌上摆放着一叠笔记本和一台电脑。

毕书在抽屉里找到了前主人的手包，其中有他的身份证件、信用卡等必须的物品，和一台苹果四代手机。另外还有一本欧足联的A级教练员证书，证明了原主人的学识与天赋。

窗外是北伦敦的天空，阴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随时就要降下大雨。

毕书茫然地望着窗外。在这座城市里，有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在关注着自己手中的这支球队，他们此刻或许都想问问毕书，你会怎么办？

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注释】

【1】温格执教阿森纳时，《伦敦标准晚报》的标题就是，“阿尔塞纳，何方神圣？”

【2】杜特伦海姆，法国乡村，位于斯特拉斯堡市以南二十公里。

【3】拉夫堡大学，英国着名大学，其在运动领域有杰出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