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 四时好

梁元亨与徽柔的婚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只是赵祯终究舍不得女儿，还要再留她三年，赵觅湘对此自然不会生气。

能让六哥答应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她便已经千恩万谢了，哪里还敢催促什么婚期？

不过既然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她也要开始提前为这两个孩子打算了。

公主府的事情自然不用她来上心，但礼仪等等还是需要她盯梢的，当然，梁家兄弟两个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人世，就需要赵觅湘这个姨母来担任母亲的角色。

所以在大婚之前，梁元亨要正式认赵觅湘为干娘。

福康公主的婚事人选倒是让大臣们有些不满，梁元亨出身商户、身份低微，怎么配得上国朝公主？好在如今梁元亨已经认了官家女弟做了养母，也算是将身份提上来了，因此只有些许几个言官上书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赵祯也自然而然地将他们忽略了。

除了认亲的事，皇家与寻常人家嫁女的差别不大，也需要走六礼等，因此无论是两家兄弟的住处还是赵觅湘与茂则的小院都不是合适的地点。

赵觅湘丝毫不吝啬，手一挥便为梁家兄弟两个置办了新的宅邸，又添置了许多家具，称得上是十分体面了。

这倒让梁元生有些不好意思了，赵觅湘便开解道：“如今元亨也算是我的孩子，我给自己的孩子置办点东西算什么大事？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有什么不好意思？”

梁元生被她说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由着赵觅湘去了。

为了婚事，赵觅湘也时常入宫去，顺便带上刘相宜去找曹丹姝和苗心禾做客。

她一进殿内便抱怨道：“今年夏日可真够热的。”

曹丹姝让人给她搬来椅子坐下，这才道：“有劳你了，为这两个孩子费心。”说罢又吩咐宫人们为她拿凉茶来。

高滔滔恰好也进宫来拜见曹丹姝，还带着长子仲针，急忙拍拍儿子，道：“仲针，快见过姑祖母。”

赵仲针乖巧地开口道：“姑祖母。”

他今年已经五岁了，很是聪明伶俐，因此备受赵祯和曹丹姝的喜爱。

“这可把我叫老了。”赵觅湘笑着拍拍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道：“相宜，要叫表哥。”

刘相宜如今不过两岁有余，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看着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她奶声奶气地开口道：“表——哥——哥哥——”

赵仲针没有妹妹，第一次见到刘相宜这样温软的小丫头，因此小脸红扑扑的，道：“妹妹。”

曹丹姝让宫人将两个孩子抱去一起玩，这才道：“官家说还要再等两三年，到时候再将永年和妼晗接回来赴任。”

赵觅湘也知道那地方有不少贼寇，道：“那里确实有些不安全，好在他们两个都是吃苦耐劳的好孩子，总能将事情往好想的。”

高滔滔见状也道：“我听十三说了，永年在单州很有威望呢。”

赵觅湘笑道：“那更好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不见禾儿与徽柔？”

曹丹姝解释道：“徽柔这两日正学礼仪呢，禾儿怕她觉得苦就陪着她，免得她又没什么耐心，不想做了。”

高滔滔揶揄道：“徽柔可不觉得苦，每日高兴着呢，我听说她从崔白先生那里拿了一副元亨亲笔的画轴，每日盯着傻笑……”

曹丹姝想到那情景，也不免有些好笑，道：“她呀，这是靠这些书画聊以自.慰呢，官家这留人可是把这两个孩子害苦了。”

赵觅湘不由感慨道：“等到他们两个的大礼结束，我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了，到时候这宫中说不定又要多几个小娃娃，必然热闹极了。”

高滔滔笑着附和道：“到时候仲针也有更多弟弟妹妹了，他可是最爱热闹的。”

曹丹姝见赵觅湘精神虽好，脸色却不大妙，又听到她说自己累了的那一番话，便问道：“觅湘，不如叫个太医来为你看看？”

“不用了，我好着呢，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赵觅湘垂下眼，低声道：“我只是在思虑一件事罢了。”

“什么事？”

赵觅湘看向曹丹姝，道：“等到元亨与徽柔的大礼结束，我想与他一同启程南下，离开京城，四处走走。”

曹丹姝微微一怔，道：“怎么好好的……”

高滔滔也有些诧异，并不言语。

赵觅湘抿了一口清茶，开口道：“这也并非是我突发奇想，而是我早就计划好的。”她放下茶盏，道：“我之前一直没有离开京城，就是放心不下梁家这两个孩子，尤其是元亨……但如今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了，我便想着等到永年和妼晗回来之后再走。”

她叹息道：“之前我也曾去过那些地方，可是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我想将我曾经看过的风景都和他再看一次，弥补我们错过的那些时光。”

曹丹姝闻言不由轻叹一声，道：“官家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伤心。你们兄妹的关系好不容易融洽这些年，可你偏又要走……”

赵觅湘笑了笑，道：“如今连我都已经是年近不惑的人了，六哥怎么比我还多几分小孩子心性？”她垂下头，轻声道：“前半生已经碌碌无为而去，后半生总不能继续放任自流，我便想着与他共同游历这天下，好好看看这世间，六哥便要交给丹姝好好照顾了。”

曹丹姝看出她心意已决，只好道：“这事我可帮不了你说什么好话，还要看官家的决定。”

三人正聊着，不远处小榻上的两个孩子正咯咯笑着，三人心情便又轻松许多，赵觅湘笑道：“这宫中还是孩子多些热闹。”

曹丹姝揶揄道：“那将来元亨和徽柔有了孩子，你这个婆母、姑母可不能撒手不管，总要回来抱抱孙儿吧？”

“这福康公主与驸马都尉还缺奶娘不成？那我可要责问你这个皇后娘娘了。”赵觅湘见曹丹姝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笑道：“放心，我还想多享几年清福呢，一定会回来的。”

“那可是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

赵觅湘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当然。”

大婚定在了至和三年的秋日，阳光还算灿烂，护送福康公主出降的队伍缓缓出宫，赵觅湘坐在母亲的位置看着两个孩子向自己行礼，父亲的位置虽然空着，但有茂则在她身后便已经足够了。

公主府是赵祯亲自监督建成的，因此很合徽柔的心意，她正在卧房坐着，身着翟衣，头戴凤冠，紧张地捏着衣袖。

梁元亨带着微醺的醉意进了屋子，他可没有少被曹评灌酒，尽管兄长梁元生帮了不少，可他还是没好到哪里去。

他轻轻推了门进屋，只见公主正在那里羞怯地拽着衣角，见他来了，雪白的脸颊更添一丝娇羞。

梁元亨轻声开口道：“公主……”

福康公主扬起头，道：“哥哥……不对……”她嗫嚅了许久，终于轻声道：“夫君。”

她说出那从此之后只属于梁元亨一人的至亲称呼时更加羞怯，梁元亨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心跳比以往更甚，他清清嗓子，随后才微微行礼，道：

“娘子。”

徽柔只觉得脸颊烧得滚烫，随后努力叉着腰，装作全然不惧的样子，道：“怪……怪肉麻的，哥哥还是叫我徽柔吧。”

她说完又急忙捂住嘴，她刚刚才要元亨叫她名字，她自己却又喊他“哥哥”，实在是丢人得厉害。

她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今日好看吗？”

梁元亨噙着笑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道：“徽柔是怎样妹妹，元亨就喜欢怎样妹妹。”

徽柔红了脸，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扬起头。

梁元亨凑近她，她急忙闭紧了眼，似乎很是紧张，最后又被他牵引带往另一处天地。

因着二人成婚已是秋日，所以赵觅湘与茂则也暂时不能离京，而妼晗和永年还要等明年才能回来。

仲针与相宜虽然年纪有差距，但两个孩子相处得很是不错，因此高滔滔便时常带着孩子到赵觅湘这里来。

待到次年春，永年夫妻两个一同回来，赵觅湘将相宜交给他们两个，这才觉得更加轻松，与茂则一同收拾起了离京要准备的行李。

待到全部收拾好后已经是暮春赵觅湘与赵祯说过后便正式启程，元亨徽柔倒是很舍不得她，只是赵觅湘将书画院交给了这对小夫妻，他们正是忙碌的时候呢。

茂则与她并肩坐在车内，见她神思不属的样子，问道：“是有些不舍吗？”

赵觅湘回过神，靠在他怀中，道：“或许吧，不过这次终究与上次不同。”

茂则拥着她，问道：“什么不同？”

“时候不同，心境不同……”赵觅湘抬眼看着他，笑着说道：“人也不同。”

茂则牵着她的手，轻轻笑道：“从今以后，这世间的风景都有我和你一起去看。”

赵觅湘眉眼弯弯，开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