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第十一章 奇兵 （上）

  第十一章 奇兵 （上）

  “骑兵，骑兵——”大部分倭寇嘴里发出惊慌的尖叫，调整方向，尽量明军的马头所指。四周足够空旷，也足够黑，他们只需要在被明军的战马追上之前，逃离烈火所照亮的范围，就有机会逃过今夜的死劫。

  至于逃过今夜的死劫之后，独自一个人在布满积雪的旷野里如何生存，他们却谁都顾不上去想。反正无论冻死，还是饿死，都有机会落下全尸。而一旦被明军追上，他们的头颅肯定会被砍下来送回辽东表功。

  也有一小部分倭寇，包括山内小五郎在内，决定就地组织抵抗。他们大声叫嚣着迅速向彼此靠拢，肩膀顶着肩膀，组成一个个三角形战阵。甚至有人还果断将铁炮对准了明军骑兵，毅然扣动了扳机。

  “乒——” “乒——” “乒——”

  零星的铁炮声，在空旷的田野中，显得格外孤寂。仓促射出的弹丸，根本保证不了任何准头，未能将任何高速冲过来的大明骑兵打下坐骑。而大明骑兵，却坚决不肯给用铁炮者重新装填火药和弹丸的机会，一个个将身体下伏，手中刀刃外翻，策动战马从这些人身边疾驰而过，眨眼间，就将倭寇中的铁炮手们，像割麦子般割倒。

  人血如瀑布般喷射而出，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再被火光一照，显得格外妖异。已经冲到雪橇旁的大明骑兵迅速向南北两侧分散，一部分倒折而回，去对付肩膀贴肩膀负隅顽抗的其余倭寇，另外一部分则策马追向分散逃走者，如恶虎追逐黄羊。

  “杀——” 李彤策动坐骑，冲向距离自己战马最近的一组倭寇，手中大剑寒光闪烁。

  这是他上次从朝鲜返回辽东之后，总结经验，专门请铁匠为自己打造的长剑。比明军所配备的制氏戚刀长了足足两尺，刀身厚度也增加了一倍。身材不够，或者膂力一般的人，根本挥舞不动。

  如此笨重的兵器，肯定不适合于比武场中捉对较量。但是，用来在野战中撕破敌人的防御，却再好不过。

  “呀呀呀————” 两名彼此肩膀挨着肩膀的倭寇，同时侧身。一人持刀去阻挡高速劈过来的大剑，另外一人则蹲下身体，试图攻击战马的前腿。与他们结阵的第三名倭寇，则挪动脚步，快速绕向李彤的身后。

  这是标准的步骑对抗战术，在日本国内，经过多次实战检验，有一半儿以上机会收到成效。然而，今天非常不幸，他们的对手，骑的不是日本矮马。他们所在的战场，也不是日本

  厚厚的积雪，看似能遮住人的脚踝，却无法让人脚借到半点儿力气。第一名倭寇手中的钢刀与大铁剑刚刚发生接触，就被直接砸成了两段。而持刀的倭寇，则被刀柄处传回来的反冲之力推着迅速向后滑动，将原本准备攻击马腿的同伙，撞了个四脚朝天。

  “去死！” 李彤迅速调整手臂和手腕，将大剑由下劈转为横扫，借着战马奔跑的速度，并不怎么锐利的剑刃，贴着第一名倭寇的小腹掠过，如切豆腐般将后者的皮甲连同小腹，切出了半尺长的一道伤口。

  “啊——” 受伤的倭寇凄厉的惨叫，用手抓起掉出来的内脏，拼命往自己肚子里填。跟在李彤身后的第二名骑兵趁机挥刀斜劈，瞬间又将他的头颅扫上了半空。

  “的的的的……” 战马收不住四蹄，带着李彤和他身后的袍泽跑远。倭寇的三人阵列，只剩下的两人，一人呆呆发愣，一人倒地翻滚，看上去无比怪异。陆续冲过来的大明骑兵策马挥刀，将发愣者砍翻，将倒地者直接用马蹄踩成肉泥。

  打着铁掌的马蹄翻飞，带起一片片粉红色的雪雾。妖艳的火光下，其余大明骑兵继续挥刀劈砍，将倭寇们仓促之间组成的三角形小阵，一个接一个冲破，砍碎。将满脸不甘心的倭寇，一个接一个送回老家。

  “呀呀呀————” 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武士一组组倒在雪地上，接连挡住了两次骑兵冲击的山内小五郎吓得亡魂大冒，再也没胆子迎接第三次冲击，丢下同伴，转身逃命。

  他身边的武士同伴，也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发觉自家上司逃走，也立刻转身紧紧跟上。三名倭寇一脚深，一脚浅，在雪地上踉跄而行，转眼间，就相继摔成了滚地葫芦。

  已经胜券在握的明军骑兵，哈哈大笑。也不着急送他们上路，分成左右两队，驱动坐骑，不紧不慢缀于三人身后。从雪地上爬起来的山内小五郎几度试图站稳身形，以死雪耻。但是几次，又被策马跟上来的明军吓得选择了放弃，再度仓皇逃命。越跑越慢，越跑越绝望。

  “我来，我来，都不要跟我争。老子上次刚过江就吃了倭寇一铁炮，什么功劳都没捞到！” 刘继业带着鸟铳手们恰恰追至，看见两小队明军正如同猫捉老鼠般戏弄倭寇，立刻扯开嗓子大叫。

  带领两队骑兵的李盛和张荣，有心成全他。互相看了看，果断拨歪坐骑，领着各自麾下的弟兄们去追杀其他逃命的倭寇。转眼间，就让山内小五郎和他的武士同伴身边，变得空空荡荡。

  “原地整队，甲队，上前半步，架铳，瞄准倭寇大腿！” 刘继业感激地朝着李盛和张荣二人拱了拱手，随即，扯开嗓子排兵布阵。

  原本动作生涩的鸟铳手们，经过今晚的战斗，一个个士气翻倍，肢体也变得灵活了许多。迅速分成前、中、后三队，将鸟铳架在了各自的肩膀上，

  “甲队，开火！” 刘继业又是一声断喝，随即，将哨子塞进嘴里，奋力吹响。

  “吱——”凄厉的铜哨子声，在黑漆漆的旷野里，宛若鬼哭。

  “乒——” 白烟翻滚，九十余枚弹丸朝着三个目标打去，打得雪地上白雾缭绕。

  仿佛被人狠狠在腿肚子上踢了一脚，内山小五郎一个踉跄，栽进了雪窝子里。他的两个武士同伴，也都是下半身中弹，缩卷着受伤的身体，在雪地上翻滚哀嚎，“啊——”

  “乙队，上前一步半，瞄准！” 刘继业对倭寇的惨状，丝毫不觉得同情。吐出哨子，再度大声命令。

  第二队鸟铳手快速向前推进，超过第一队，纷纷用鸟铳瞄准不到二十步远的目标。

  “继业，够了，咱们不是倭寇！” 李彤恰恰策马兜回，看到雪地上翻滚的三名倭寇，果断低声喝止，“直接送他们三个上路！”

  “哎——” 刘继业吓得一缩脖子，随即，扭过头，冲着麾下的鸟铳手们大喊，“听到没？千总说咱们不是倭寇。过去几个人，赏他们仨一个痛快！”

  “是！” 三名鸟铳队百总强忍笑意答应，拔出佩刀，快步走向山内小五郎和他的武士同伴，手起刀落，彻底结束了今晚的战斗。

  去追杀倭寇的骑兵们，也陆续策马返回，每个人的马鞍后，差不多都带着一颗倭寇或者朝鲜伪军的头颅。这一仗，明军因为提前埋伏在敌军的必经之路上，战术采用也非常恰当，几乎全歼了朝鲜伪军的运输队和押送物资的倭寇，自己的损失则微乎其微。

  “轰——” 又一辆雪橇爆燃，冒着油烟的干肉和带着火星的干奶酪四下溅开，宛若一支支明亮的蜡烛。

  “姐夫，倭寇战斗力不怎么样啊。咱们干脆一鼓作气，直接去把端川打下来得了！” 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刘继业快步冲到李彤的马头前，满脸期盼地建议。

  “收兵！” 李彤遗憾地看了一眼烧成了一座座火堆的雪橇，摇摇头，大声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