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四十八章 鏖战（三）

里斯城上的攻防战，在这一刻进入了关键时刻。

在火雨落下之时，趁隙攻上城头的角魔都已经被清除了，但是低沉的号角声已经在魔族的阵线上响起。

在火雨降临时稍稍退却的魔族圣域集结起来，成阵列向里斯南门攻去。而它们身形未至，足以搅乱空间稳定的元素潮汐便已经汹涌而来。

久候的飞行魔兽集体腾空，铺天盖地地涌向人类的防线。

在前一波冲锋中受挫的魔族地面部队，在高阶魔族的号令下，连队伍都没有重整，便杂乱无章地再次冲向它们的目标。

就连一直列阵于人类最远射程之外的魔族法师阵列，也在号角声中缓步向前推进……

魔族的总攻开始了，里斯城头却是一片混乱。

尽管城头大大小小的魔法阵阵阻挡了大部分火雨的爆炸威力，残留的余焰却仍旧给守军带来了很多麻烦。且不说升腾起来的有毒烟气，也不说遍布四处的余焰的炙烤，单单守城将士因为躲避火雨而带来的防御漏洞便已经让城头失陷了十余处……

作为机动力量的圣域们，在竭尽全力化解火雨之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便不得不迎上魔族圣域的强攻，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有效支援。

至于那些守军引以为依靠的战争器械，在火雨的洗礼下，足足损失了五分之一。那些缺口，便只能靠战士们的血肉之躯来填补了。

整个里斯城，也只有罗杰所在的东南角尚且支撑的住。只不过，在相邻城墙段失陷后，魔族蜂拥而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

罗杰的战刀砍在一头正在跟一个小队长纠缠的角魔身上，在它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不过皮糙肉厚的角魔甚至都没有转头看罗杰一眼，即便它的智商很低，也很容易判断出来，面前这个修习出来斗气的战士更具有威胁性。

于是罗杰又接连砍了它三四刀，直到蒙莉莎的长剑贯穿了它的脑袋。

砍得有些脱力的罗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柄战刀至少有三公斤重，对他这种孱弱的法师来说，即便是双手挥舞，也有些吃力。而且他刚才为了发泄怒火，丝毫没有留力，一时间，竟然有些胸闷。

蒙莉莎拍了拍罗杰的背，帮他顺了口气，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么？”

发泄过后的罗杰冷静了些许。他看了看战刀上沾染的鲜血，然后苦笑了下，将它扔在了一旁……

“还好，我没事儿。”罗杰直起腰来，看向蒙莉莎，应道：“就是心里有些堵。”

蒙莉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手中剑却想长了眼睛一样向侧后方斩去，将一只刚刚跃上城头的角魔给劈了下去。

战斗还没有结束，蒙莉莎当然没时间去照顾罗杰的情绪……

罗杰缓了缓神，然后将溅到嘴里的咸腥角魔血吐了出去，重新蓄积起魔力。毕竟，霹雳闪电远比他手中的刀更有杀伤力。

里斯城东南角的失地很快便收复了。魔族火雨的覆盖并不是很精准，里斯城外约百米范围也在其杀伤范围之内，所以攻城的角魔也被火雨杀了个七七八八。在火雨爆炸间隙攻上东南角的寥寥几十头，很快便被反应过来的守军给清理了。

不过城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魔族那低沉的号角声便已经响起……

罗杰向其它城墙段看去。虽然烟炎张天，他看得并不真切，但即便如此，他也看到了满眼的凌乱与恐慌。于是他又转头，看向了芙蕾雅的方向。

“魔族要尽全力了，这一波攻击，里斯城很难抵挡……”芙蕾雅知道罗杰想问什么，直接说道。

罗杰的眼神有些黯淡。尽管他相信了芙蕾雅的话，认为里斯城最终会失陷，但是他却完全没想到，竟然连两天都守不住……

他向格鲁的方向看去，那个北国汉子正大声叫嚷着，让义师为他的幻影射手们准备更多羽箭。他想示意格鲁提前收拢队伍以便撤离，但是对方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魔族锋线上，根本没有看到罗杰暗示的眼神。

神恩护卫队中，完全知晓罗杰计划的，只有蒙莉莎。罗杰只好转向身边的女剑士，想让她暂时退出防线，去准备后路。

“不过……”芙蕾雅却没等罗杰发出命令，又继续说道：“里斯城的底牌，应该不止城防大阵与终极守望。我想，第三集团军应该没办法将‘混沌’带走。”

“嗯？混沌？”罗杰闻言愣了一下。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混沌”。

“全称是萨卡琉斯的混沌结界，可以被称为埃尔斯特帝国魔法机械的最高成就。”芙蕾雅神色淡定地解释着，似乎对面如乌云般压过来的飞行魔兽都是些家养宠物似的。

罗杰的眼角挑了下，不管是“混沌”这个简称还是“萨卡琉斯的混沌结界”这个全称，对罗杰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不过“埃尔斯特帝国魔法机械的最高成就”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更何况，芙蕾雅的冷静，也给了他不少信心……

于是罗杰收回了马上出口的命令，转头向城外看去。

魔族的飞行魔兽，速度自然要比地面上奔驰的低阶魔族要快上一线。罗杰与芙蕾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它们便已经面目可辨了。

来袭的，仍旧是前一天出现过的几种魔族，虽然密度高了不少，但罗杰自忖，以神恩护卫队的真实实力，守住东南角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他倒是不急于撤离，而是想先看看，圣恩城到底还有没有那所谓的“混沌”……

魔族的锋线急速向前推进，随即便如海潮一般“撞”在了里斯城的城墙上。尽管这种撞击不过是一种视觉上的感受，但是罗杰的耳边却像真正感受到了海潮袭来的轰鸣声……

“轰！”里斯城的防线，就像一堵千疮百孔的断墙般，几乎在转眼间便倒下了……

大大小小的魔法阵根本来不及蓄能，操控城防器械的士兵尚未就位，榨干了魔力的法师们毫无战力，机动的圣域大部分已经被纠缠住……

罗杰不愿意去想象，仅凭血肉之躯与手中兵刃的普通战士，是如何面对那些魔族的利爪的。而且，他也没时间去想象了，即便是战力完整的东南角，面对这次魔族的攻击也颇感压力。

他现在只想如何能更快地将魔力宣泄到魔族的头上……

飞行魔军撞开了里斯城的防线，那些地面魔军便要将这道防线彻底碾碎。尽管仓促赶制的攻城塔大多被城防大阵击碎，但是很多低阶魔族仍让能够用它们的利爪在城墙上攀爬。而那些过于笨重但力大无穷的魔族，甚至会将一些幽行魔之类的灵巧魔族抛上城墙……

在很多城墙段上，守军已经不再尝试将魔族赶下城墙，而是形成一个个小型战团各自为战。他们以高阶战力为锋刃，以神术者为辅助，以弓弩手与战争机械操控手为核心，以法师为机动力量，便在城墙上与来袭的魔族战成一片。

魔族的浪潮，冲垮了那堵原本坚韧的墙，但却并没有势如破竹的攻入城内，而是像陷入了泥沼一般，被城墙上的战团束缚住了脚步……

不过谁都知道，这种焦灼不可能持续长久。毕竟，失去了魔法阵与战争机械，人类的个体战斗力，远逊于魔族。

不过里斯守军也不需要坚持太久，他们只需要钳住魔族锋线，将尽可能多的魔族拖住，为“混沌”增加杀伤数量而已。

在地面魔军的锋线全面咬上了里斯城墙的那一刻，一道讯息消无声息地通过传讯法阵抵达了里斯城中数个隐秘之处……

在那里，严阵以待的二十四座法阵被同时激发，嵌于其上的储能晶石缓缓释放着其中蕴含的能量，驱动着与之相连的导轨缓缓抬起它的头部，指向了里斯城南面。

导轨之中，是一枚枚纂刻这复杂魔纹的五彩水晶巨箭。

巨箭就位，保护着巨箭的护罩开始消散。同时，二十四座法阵通过深埋于地下的魔法纹路勾连，彼此协调着巨箭的发射时机。

而当一切准备就绪，二十四座法阵同时启动。铭刻导轨上的符文将积累的能量急速释放出来，将那一枚枚五彩巨箭射了出去……

箭身本是流溢着五彩之色的水晶材质，但是当它们被射出去的那一瞬间，五彩之色却疏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模糊，就好像装在一只瓶子里的各色染料被搅匀在了一起似的。

然而这些水晶巨箭之内的元素力量，却并非像瓶中染料一样毫无规律的彼此纠缠。正相反，箭内的魔法阵已经协调到了极致，而且其运转速度也快到了极致，这才显示不出来元素力量的本色……

并且，这些水晶巨箭并非彼此独立，它们其实都是一个更为巨型法阵的节点。所以，这二十四支箭必须同时发射。而且在升空的过程中，它们必须不断通过魔法纹波彼此通讯，将各自内部的法阵运转协调一致。

而当它们落在敌人头顶的时候，就是它们将内部存储的所有能量倾泻出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