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章 波澜（三）

罗杰听到最后，不由对一剑刮目相看。

从一剑冲破的隘口到康宁，步行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带着个拖累还摆脱了三位高阶武者的追杀，一路跑了回来，这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怪不得这家伙以前总是牛逼哄哄的样子，看来确实有两下子。

于是罗杰又攒了个圣衍术，为一剑补充起体力来。

“让席琳与一剑先去休息吧，我们把知道的东西先消化消化。”他一边释放着圣衍术，一边说道。

罗杰这句话用的是肯定语气，并没给别人留下商量的余地——他看见那几个老法师两眼放光，显然对那林海节点的元素爆发非常感兴趣。如果他不出面，说不定几个老不要脸的就要拖着席琳问个究竟……

送走了席琳与一剑后，会客厅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恩岚才开口道：“那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教团组织，筑城设卡，俨然成国。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竟然没有多少耳闻，这不合理……”

一个高阶法师接话道：“我们投入人力不过两个月，刚刚摸清山麓以南的边民分布，不清楚山北情形，也算正常。”

恩岚麾下的首席法师赫南德斯却摇摇头道：“我们不清楚可以理解，但是似乎内阁也对此毫不知情。就算知情，也是毫不在意。否则主家应该会听到些与之相关的流言。”

“圣城方面，也没有传出相关消息。”简尼补充。

罗杰“嗯”了一声，也插嘴道：“而且按照席琳的描述，他们占据了至少二十分之一的林海，这种拓荒程度，已经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而且似乎林海对他们的侵袭毫无抵抗力，最后竟然自爆了个节点来释放郁结的能量。

“我相信，即便以蒙斯特的国力，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很难想象，一个尤胜于蒙斯特的王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崛起了，整个大陆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恩岚摇摇头，叹气道：“瞒过圣城还有点儿可能，但是我实在不相信他们能够瞒过帝国耳目。或许上面那位跟这个教团组织达成了某种默契，以横断山脉为界，互不干扰——至少国战结束之前互不干扰。”

恩岚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称是。

然而众人除了席琳与一剑提供的信息，对横断山脉以北几乎一无所知，即便再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花样来。最后，大家明智地放弃了毫无根据的揣测，准备连夜将所知的一切加密成文，发给萨氏长老会。

至于萨氏如何处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他们就没心情参与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迫在眉睫——如果伊甸进攻康宁，他们该怎么办。

恩岚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罗杰，问道：“如果萝莎琳德愿意全力出手，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罗杰闻言挠挠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犯难道：“她这个层次，我还真没法评估。不过她要是全力出手的话，奥布莱恩这个级别的圣域肯定跑不掉……”

恩岚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思索起来，大概是在计算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力量。

不过恩岚很平静，他手下的法师们却明显不平静了。他们最熟悉的圣域就是剑圣奥布莱恩，现在听罗杰轻描淡写地将他当作冰魔女的战斗力下限，还是“跑都跑不了”的那种，都有些不适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法师们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失态。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最后推举出赫南德斯向恩岚建议道：“少主，我们应该暂时退到宁金。康宁向外，只有一条出路。如果被围堵，便是死地。我等或许可以护住少主突围，但是……”

赫南德斯自己截住了话头，不过那意思很明确。虽然他们能带着恩岚逃走，但是低阶法师、武者，没有战斗力的学者却无法突围。

而且在康宁的很多文件都是研究东北局势的第一手资料，丢失了就太过可惜了。

恩岚心中也有些打鼓，因为他太过低估了那股教团组织的实力。

萨氏的原计划是收买、分化东北边民大大小小的部落，从而控制他们，以便在横断山脉以南建立立足点，成为萨氏的退路。

而后扩建这个立足点，将力量向北辐射，越过横断山脉与那神秘的教团势力接触。如果后者力量散而不凝，则咬下一块地盘建立领地；如果其足够强大，便争取与其成为同盟，共抗魔族入侵后带来的冲击……

但是恩岚没有想到，伊甸的实力强大到可以完全不在意萨氏“友谊”的地步了。

不过恩岚虽然心中有些打鼓，但却并不认为康宁的安全会受到威胁。

失去了席琳这个主要战力，康宁还有萝莎琳德加上五名高阶法师、十数名中阶法师。在防御法阵的帮助下，抵御一位圣域率领的二千人战斗大队完全不成问题——想来伊甸也不会傻到花费更大的代价，就为了打下康宁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镇……

恩岚相信赫南德斯也明白这一点。而且他知道，老法师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所以恩岚摇摇头，回道：“没有撤离的必要，先前伊甸隐藏得这么完美，此刻不会为了我们而大动干戈。”

“我也不担心他们大张旗鼓地打过来，不过……”罗杰寻思着说道：“他们未必清楚我们的实力。萝莎我藏得很好，他们大概率不知道。席琳虽然张扬了点儿……但是就冲他们三个高阶武士就敢一路追到康宁的傻缺行为，我也不认为他们知道我们这里有圣域。”

“所以……”简尼问道：“你担心他们会攻打康宁？”

“如果他们认为闯关的一剑很可疑，就没有理由放任他逃离。”罗杰说道：“我如果是他们，肯定会留下两个人盯着康宁，另外一个回去搬援兵。所以也就这两天，我们会迎来一波精英武装的强攻。不过我并不担心，我只是在想，是把来袭者赶尽杀绝好呢，还是放他们回去好……”

赫南德斯闻言捋着胡子道：“老朽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开罪伊甸。”

“杀几个高阶武者而已，算不上开罪。要是来个圣域，打断手脚后倒可以放走。”罗杰轻描淡写地回道，好像高阶武者像路边的大白菜似的不值钱。

一众法师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恩岚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他肯定不能帮着罗杰调侃赫南德斯，所以打圆场道：“罗杰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不妨说出来？”

罗杰也笑了下，没再扯淡，毕竟恩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他咳了声，解释道：“席琳打听到的五个伊甸缔造者，有两个我很熟悉的名字，芙蕾雅·普罗德摩尔与安德烈·肯特。这两个人，相信恩岚你也很有印象，因为我们调查过他们。”

恩岚点头表示肯定。

罗杰转向赫南德斯，继续说道：“细节没必要赘述，我只说重点。芙蕾雅·普罗德摩尔年纪与我相仿，实力却几乎可以媲美雷霆之手——佩克·杜兰德。

“但这并不是说她自身具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而是她拥有数件招手即来的圣器，而且她可以毫不吝惜地毁掉那些圣器，只是为了在战斗赢得一些先机。

“以前我很没见识的时候，并不明白这种底蕴意味着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她背后支持者的势力，要胜于萨氏，甚至要胜于萨氏与布鲁克家的联合。”

众法师闻言，神色一齐变得凝重。他们都服务于萨氏十数乃至数十年，对自家的实力还是有比较清楚的认识的。让萨氏拿出来几件圣器虽然不难，但是不可能将它们都交给一个人，还让她毁着玩……

“至于那个安德烈·肯特……”罗杰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他脑袋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太正常——比如说刚到杰尔曼就想把我收了当小弟——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做事很有一套，例如只用了短短半年时间，便把恩岚留在埃姆镇的烂摊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芙蕾雅·普罗德摩尔对安德烈的态度……很耐人寻味。我描述不上来我的感觉，只是觉得其中夹杂着暧昧的气息，但却又有尊敬、倚重的部分，不经意间又会流露出一丝防范。

“我实在想不通，芙蕾雅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对安德烈这个北方贵族子弟有这么丰富的感情……”

说着话，罗杰转向恩岚问道：“如果萨氏想搞垮肯特家族，应该不费什么劲儿吧？”

“举手之劳而已。”恩岚点头。

“而安德烈不过是肯特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者而已——哦，也许现在他的顺位又上升了。不过那仍旧无法解释芙蕾雅对他的态度……”罗杰继续说道：“同样也解释不了，他凭什么能够成为伊甸的奠基人之一。”

“所以，你认为那个安德烈·肯特，投靠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一个法师接口道。

“而且有可能与芙蕾雅背后的势力并不一致。”罗杰应道：“而这样的势力——按照伊甸的奠基人数目来看——应该一共有五个。我想，这就是他们能够在横断山脉以北建立一个王国，我们却一无所知的原因。”

恩岚眯起了眼睛。他想了下，说道：“所以，对这样一股力量，萨氏示强还是示弱，就很有讲究了。”

“没错！”罗杰点点头道：“如果示弱，大概不会被对方特意针对，可以安安生生在横断山脉以南发展，但是估计很难在短时间内染指山北；示强，可能会遭到强势反击，但是如果我们能顶住的话，未必不能趁机加盟伊甸，也在林海大开发中分一杯羹。毕竟萨氏有钱，又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嗯……”恩岚咂摸咂摸罗杰的话，感觉有些道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咱们也不是没有机会。伊甸的后台或许比咱们硬得多，但不太可能对山北全力以赴，大概也只是想将林海经营成后路而已。而咱们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这里了，他们未必愿意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先展示拳头，再展示诚意，这件事可以运作。”

说着话，恩岚将目光投向赫南德斯。后者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个方案，但是他也很明白，萨氏退出琼文河流域选择了东北，已经担了风险，如果再无法将触手延伸到山北的教团势力，那就很可能被挤死在这个贫瘠的行省。

萨氏已经没有时间慢慢筹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