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二百九十九章 波澜（二）

席琳与一剑在到达康宁的第二天便带着些许补给品进入了横断山脉。

对东北教团势力一无所知的席琳探索地很谨慎。她并没有走被教团控制的几个隘口，而是依仗个人武力，带着一剑直接飞跃了横断山脉的险要处，从而避过了教团的耳目。

而进入林海之后，扮成猎户的她才从教团势力的边缘向其核心探去……

弗罗斯特林海中向来人迹罕至，少数以狩猎为生的人类也只活跃在其边缘，因为越靠近核心，林海中的魔兽便越凶猛，只有装备精良的捕兽队才能够深入。由此推断，毁林开荒的农人自然也不会太过深入林海，所以最初席琳是贴着横断山脉的山脚从东向西探索的。

在探索过程中，席琳遇到了一些少至十数人，多则上百人的小型农垦团。

与林海边缘村落普遍排外的态度相比，这些农垦团的成员都非常热情。他们看到一身猎户打扮但却两手空空的年轻面孔，都非常乐意提供各种补给品。甚至还有人邀请席琳与一剑加入农垦团，说现在狩猎的生计不好做了，在这丰饶的新垦土地上播种才是生存之道……

在弗罗斯特毁林开荒，几千年来人们试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却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林海中自成体系的魔法力量总是很快便摧毁了农田作物，而在农户放弃田地之后，新生的树木没多久便会收付失地。

所以林海中无法种田已经成为了常识，这便是罗杰最为疑惑的地方。

席琳与一剑自然不会放过询问这些农人的机会。不过这些小型农垦团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只知道有些“居士”以众神的名义起誓，会给他们免费的肥沃土地。

那些农人也曾怀疑过，但绝大多数都会跟随所谓的居士翻过横断山脉，在林海之中安家落户。

席琳自然也听罗杰讲过他在林海中的经历，知道那些所谓的“居士”会使用一种迷惑心智的神术，普通人很难抵挡他们的“劝说”。罗杰一直怀疑教团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这些背井离乡的农人生活得很幸福。

席琳虽然不急于下判断，但是内心已经有些松动，不再将那些盘踞在林海之中的大小教团看成十恶不赦了。而她在见识了十余农垦团无一例外的热情欢迎之后，也决定加快向教团势力内部探索的步伐。

在席琳看来，此行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

随着探索的深入，席琳逐渐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除了大片新开垦的农田与村落，她还看到了市镇甚至城市的雏形，也看到了正在被开垦的矿藏，以及初炼这些矿藏冒出的滚滚浓烟。

席琳小心地接近这些矿坑，却发现维持治安的守卫根本没有驱逐她的意思，让她轻易看见了一车车不断运出的各色矿石，这与帝国境内防范严密的矿井截然不同……

而且不光没人管她与一剑，在一座矿井处还有工头凑上来问他们要不要作矿工，号称“工钱从优”。

席琳谨慎地试探他作旷工要不要担保，那工头哈哈大笑地说有把力气就成，要什么担保！

席琳又问他女人也要？工头说挖矿按重量付钱，男人女人，只要能撑住就可以下井……

起先席琳还有些担心她的中部口音会被怀疑，来到这里才发现什么叫做南腔北调汇聚一堂。很显然这里的人的成分远比那些农垦团复杂，甚至还有不少操着阿迪娜口音的人来来往往。而且他们对埃尔斯特人没有丝毫敌视，就好像南方的国战不存在似的……

席琳拉住几个阿迪娜人打听，被告知都是走海路过来的。他们大多在南方混得窘迫，看到招工信息便准备碰碰运气，然后就被一艘艘灰鲸给带到了这里。

从他们的口中，席琳得知，这些教团在林海东南角开辟了一个海港城市，正通过海路源源不断运输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受难者……

不过很明显的是，即便这个教团组织源源不断吸纳人口，但却远远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席琳一路上至少遇到二十波拉人的工头、店主等等——她跟一剑这种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显然是非常受欢迎的……

席琳就这样一直向北，来到了这个东北教团组织的最大城市：伊甸。

伊甸与席琳所见过的帝国城市很不一样。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并没有城墙，也没有城界。

这座扁平的城市似乎是一个活物一样，沿着纵横六条大路不断延伸着自己的触手，而触手与触手之间的建筑则像鸭子脚掌的蹼一样，将触手连接在一起。

而触手之外的广大农田似乎就是城市的备用地一样，随时准备被鳞次栉比的木质建筑占据……

只是稍作打听，席琳便得知了伊甸缔造者的名字。

如罗杰所料，芙蕾雅·普罗德摩尔与安德烈·肯特的名字位列其中。而其它几个名字，席琳与一剑则完全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们只是将其记下来而已。

在伊甸之外徘徊了一段时间，席琳却没有入城——虽然看起来这座城是不设防的，但是圣域强者的直觉却让她感觉到了外松内紧的气氛。

席琳很怀疑自己一入城，就会进入某些人的视野，到时候就不容易脱身了。并且，在伊甸附近，她终于感受到了弗罗斯特林海散溢而出的晦涩能量——尽管微弱，但却清晰。

于是席琳只是在城外略作补给，便与一剑绕过伊甸，追寻着那股能量流动继续向北而去……

从伊甸向北，又走了约三天路程，席琳终于看到了教团组织毁林开荒的过程。

其实说“毁林”并不很确切，因为他们并非单纯的烧毁林地，而是非常有规划、有组织地砍伐部分树木。而在砍伐的同时，那些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巨木则被附过魔的雪橇模样的运载工具运回后方。

而在后方的锯木厂，以煤炭为燃料驱动的巨型机器快速将这些巨木切削成板材。而后再将这些板材送入土窑一样的干燥室除湿定型，最终成为了他们建造城市的基材……

席琳从来没见过那种冒着黑烟，将水烧得咕嘟咕嘟的巨型切削机器。

不过机器附近的防卫远比伊甸以南要紧密，对机械一窍不通的席琳与一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便放弃了探查详情，只是追寻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元素波动继续向北而行。

又用了两天时间，席琳终于抵达了教团势力的边缘，进入了弗罗斯特林海的领地。

按照脚程推测，教团毁林开荒的进程，已经延伸到林海南北跨度的四分之一了。而在这里，即便是一剑也能感受到弥漫在林海之中的暴躁元素力量。很显然，教团组织大肆开发的举动，也已经扰乱了林海元素循环的通路……

席琳明白，她已经接近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弗罗斯特林海中的一个能量循环节点。

林海利用众多节点形成浑然一体的能量循环体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以人类的力量，完全无法对那些动辄方圆数十公里的巨型节点施加影响，也无法改变林海固有的能量流动方向。

然而，这些所谓的“众所周知”却被一个莫名出现的教团组织打破了，而帝国竟然对此毫无干涉的意愿……

即便是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席琳，也感觉这其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那是恩岚与他的智囊团需要考虑的问题，席琳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打开记录魔法波动的魔法阵，然后深入到节点核心便可以了。

弗罗斯特林海的所谓节点，并不会依附于特别的地形结构。席琳眼前的这个半径大约有十几公里的节点，便有一半处在秋意萧索的桦林中，而另一半则覆盖在绿意盎然的草场上。

只不过，被扰乱的能量似乎已经无法再维持这两种地表分明的界限，秋霜与夏炎搅扰在一起，将分界处冲击得一片狼藉。

席琳将一剑留在节点之外，她自己依仗着斗气与“深邃”的双重保护，向节点深处进发。

而变故便在此时发生。

或者是此时节点处的元素平衡太过脆弱，或者这是教团组织留下的一个陷阱，亦或者是林海真有智能，要对人类宣泄怒火……无论原因是什么，本来就躁动不安的节点忽然爆发起来……

五种元素的千万道湍流骤然纠缠在一起，以狂乱的姿态撕扯着本来稳定的空间，将更多元素解析出来，再将它们融合以壮大自身。而壮大之后的湍流则更快更猛烈地破碎起空间的稳定……

转眼间，这种正反馈的元素堆叠便形成了一股席琳连想都不敢想的浩瀚力量，以毁灭一切的姿态直冲天际，而处在这股力量边缘的席琳就像片狂风中的枯叶一样，毫无反抗力地被掀飞出去几百米远……

因为“深邃”的保护而捡回一条命的席琳目瞪口呆，连逃离的念头都没提起来，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能量爆发范围的边缘，看着那股力量撕开了空间本身……

节点能量的爆发持续了大约半分钟，而当一切沉寂下来之后，席琳眼前的林地出现了一个巨坑。她用长剑支撑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巨坑边缘，沿着刀削斧砍般的坑壁向下望了一眼……

几乎不可见底……

灰头土脸的一剑摸了过来，两个人对这超凡伟力造成的破坏讷讷无言。

沉默了良久，席琳咳了几声，嘶哑着叹道：“林海的这个节点，完全消失了……”

一剑沉吟了半晌，回道：“也许，我们也该尽快消失了……”

一剑的建议很正确，因为此时伊甸城中已经飞起了五个身影，急速向事发地点飞去。而如果罗杰他们在附近的话，一定会感慨这么个鬼地方都能蹲五个圣域，而且还不知道伊甸中是不是有其他圣域坐镇……

一剑带着重伤的席琳离开了能量节点。

迟到的伊甸圣域虽然在凭空生成的天坑附近发现了人类逗留的痕迹，但却在茫茫林海中丢失了目标的踪影。

教团组织聊胜于无地发布了追索令，但是鉴于其领地人口组成的高度复杂性，他们自己也没指望能够找到这起事件的当事者……

而席琳虽然逃出生天，但却并不轻松。本来伤势就重，驻留在她体内的元素力量又像寄生虫一样难于摆脱，让她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甚至连调用斗气修复身体都做不到——因为她调用的斗气都转化成了伤害她身体的力量。

好在那身来自远古精灵巅峰工艺的“深邃”具有平缓体内力量的功效，那股来自于节点爆炸的元素力量也为其所驯服，让席琳至少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行走。

用了一个月才走到横断山脉脚下的一剑却犯了难——先前他们是飞过来的，轻松加自在。但是现在席琳丧失了战斗力，飞是肯定飞不起来了。

以横断山脉的险峻，一剑自己咬咬牙虽然能翻过去，但是带上席琳，他就没把握了。

最后他们偷了辆牛车，扮作农户尝试混过教团看守的隘口。可惜的是，此刻追索令仍旧有效，盘查严格了好几分，席琳装病勉强混过搜身，没有让“深邃”暴露，但是那柄“永恒”长剑却没藏住……

无奈的一剑只好大打出手，冲破了路障，然后凭借“永恒”的威力与追袭而来的三位高阶武者相抗，一路且战且退，竟然被他跟席琳逃到了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