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殇（二）

罗杰的圣辉术实际上开启了这场战斗。亡灵法师的首领意识到山头上那个家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抓的人，立即驱动所有僵尸士兵向山头攻去。

那个端着骑枪的武士正是在塔克雷陨落的费烈，被复活成亡灵骑士之后，他有些老态的躯体经过重新炼制，几乎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武力。

在亡灵法师的指令下，费烈驾着胯下的亡灵马以无可阻挡之势向苍狼团的阵地猛冲而去……

被费烈的进攻牵动，内森麾下的两名高阶剑士陡然切出防御阵，向费烈递出了自己的杀招。而内森自然不会放任亡灵法师们凝聚魔力，在圣辉术刚一到位，搅扰了对方施法节奏的时候，已经接连递出去数剑，封死了对方首领的闪躲空间……

紧接着，他又化成一团虚影，切入了亡灵法师的防御范围。跟在他身后的剑士们组成剑阵，剑影纷飞，向亡灵法师们切割而去。

圣辉术对亡灵魔法的限制太大，所以它成了首要目标。亡灵法师首领抬手弹出一颗雷球，希望用雷系魔法的爆鸣干扰圣光球。然而恩岚的魔法已然到位，他的这一击被火龙纠缠住了。

尽管雷球将恩岚的火龙炸得支离破碎，但却并没有破坏圣辉术的运转。那首领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时间再做些什么了，因为内森的剑气已经杀了过来。

“尹霍-吼亚！”亡灵法师的喉咙中吐出两个奇怪的音节，随即枯瘦的右手在身前一捏，一道苍白色魔力凝聚的长蛇平地而起，搅起枯叶泥沙，张开巨口猛然向内森剑气凝成的雨燕咬去。碧蓝色的剑气在长蛇腹中左冲右突，然而却一直无法冲出亡灵魔法的限制，直到消散无踪。

消弭了内森的剑气，老者更不迟疑，右手一指，长蛇便迎上了持剑斩来的内森。与此同时，他左手结印，虚虚向地下一点，又猛地一翻，无数岩石尖刺骤然从地面生长出来，不仅仅刺向正在袭来的内森，其他剑士也被他的魔法照顾到了。

内森看到袭来的亡灵魔法，面上毫无畏惧，双腿斗气激发，在老者面前几个闪烁，躲过了动作迟缓的长蛇以及丛生的地刺，随即他长剑连点，数十道冰蓝的星光一闪而过，撞击在亡灵法师的护体云气上。

一击命中，内森毫不迟疑，再一道剑气斩向亡灵法师的下腹，紧接着合身为剑，直接向对手的胸口撞去……

内森与亡灵法师彼此交换了几招，其他剑士也已经与亡灵法师们斗在了一起。尽管被老者的地刺干扰，但是剑圣门下又岂是善类？走强横路线的大剑一挥，硬生生将坚硬的地刺斩成碎块，走灵敏路线的几个腾跃，已经将剑尖抵在了目标的胸前。

跟内森与老者有来有往的互攻不同，中阶法师与武士的战斗，出手便是致命。转眼间，已经有三名亡灵法师被切成数段，鲜血喷了满天。九个奔逃的亡灵法师面对二十来个养精蓄锐的剑士，数量上的劣势太明显了。

正与内森缠斗的老者胡子抖了抖，心头开始滴血。这些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子徒孙，塔克雷一战损失了两个，后又被罗杰杀了四个，眼看着又倒下三人，他的门下已经损失了大半。再这样继续纠缠下去，恐怕便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就算他实力强横，能够逃脱出去，却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了。

想到这里，老者一咬牙，根本不顾当胸袭来的内森，双手在虚空之中一抓，指缝之间魔气缭绕，随即骨肉炸裂，他用自己经过无数次祭炼的**做引子，极短时间内汇聚起巨量魔力，在胸前凝成一个鬼影憧憧的不规则球体。

已经合身攻上的内森感觉到了威胁，然而开弓已然没了回头箭，他一咬牙，运起斗气将周身护住，剑势却丝毫不停，刺向老者的胸前那团鬼影。

老者断掉的前臂处伸出许多似有实体的触手，探入身前的鬼影球之中，随即魔力注入，那球体猛然炸开，无数幽灵般的影子嚎叫着，向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此时，内森的剑已经递到老者身前，撕裂了他的护体云气。老者只能勉强通过防护魔法争取的点点时间侧了个身，躲过了心口要害，却被斗气撕下了半边肩膀，连带着残余的上臂飞在了空中。

老者的残躯并没有流出血液，而他似乎对失去的身体也毫不在意，右臂上的触手猛地伸长，“抓住”了在空中飞舞的残臂，魔力输送之下，那只残臂也炸成了骨肉粉末，随即又一团强横的魔力出现在老者右臂触手的掌握之下。

被斗气冲倒的老者甚至都没有起身，触手捏着那团魔力，向冲过他身体的内森掷去……

亡灵法师领袖牺牲了双手召唤出来的鬼影自然不同凡响，它们在空中略一盘旋，大部分凝聚在一起，向罗杰的圣辉术冲了过去，而剩下的少部分则停了片刻，嘶鸣着向战场上的每一个身影投去。

投向圣光球的鬼影在圣力的炙烤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而罗杰的源力水准终究不够强，没有能力烧尽凝聚在一起的所有鬼影。鬼影投入圣光之中，不断穿插，几下便与罗杰的圣辉术同归于尽了。

失去了圣光的照耀，战场上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一暗，手上缓了片刻。

圣辉术被中断，鬼影没了顾忌，急速投向每一个活动的物体。僵尸们得到了鬼影的能量传递，七窍皆放出血红光芒，战斗力大增，挥舞着手中刀剑，不顾一切地杀向每一个活着的生物。

而苍狼团的战士被鬼影寄生后，立即气血翻涌，眼前一片血红，双耳之中惨嚎不断，大多数人短时间内丧失了战斗力。

然而战场上岂容分神？锋线上的士兵手上一缓，立刻就被对手砍翻在地上，并且在他们的生命气息尚未完全消散之时，鬼影裹挟着他们体内的本源之力令刚刚倒下的尸体再次站起来，成为了僵尸中的一员……

拥有斗气的士兵以及剑圣门徒对鬼影的抵抗能力更为强横一些。然而鬼影的寄生也令他们身形迟滞，不得不分神去镇压亡灵魔法对神志的影响。

激战之中，一滞或许便是生死两分，横冲直撞的费烈长枪一突，被鬼影影响到的蒙莉莎没来得及躲闪，只能凭借斗气仗剑硬挡。可是战力逊了一筹的她哪里承受得住费烈的全力一击？女剑士不算强壮的身体被斗气激荡，直直飞出数十米远。

蒙莉莎吐出一口鲜血，只能勉力压制体内冲突的亡灵魔法，再没了战斗的力量。而费烈处少了一个纠缠的高阶剑士，单单波利特一人已是无力回天，他只能在费烈前后游斗，实际上连牵制作用都不明显。

斯特雷奇也是一名高阶武士，他身具指挥重则，轻易不会投入到一线之中。然而此时费烈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根本无人能够压制，他不得不临时将指挥权交给副官，自己冲上前去。

他在突到费烈左近之时，骤然爆发斗气，凌空跃起，双手抡起斗气缭绕的战锤便是当头一记重击。正在冲杀的费烈终究是个亡灵，虽有些灵智，但是却受限于亡灵法师的指令，面对这山岳压顶的一击不知变通，挺起长枪硬挡了起来。

然而斯特雷奇这种巨力武士的长处便是硬碰硬，一锤之下，费烈胯下的僵尸马转眼便被压成一滩碎肉，而费烈则全身骨骼咔嚓作响，被亡灵魔法反复锤炼的身体也有些承受不起这种量级的冲击，重甲之下的身体筋肉撕裂，受创不小。

然而费烈终究比斯特雷奇的斗气水准要强悍很多，两厢对抗，后者也不好过，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却也没了乘胜追击的力量。

而在战场的另一端，奥布莱恩的剑士们被鬼影围攻，人人都缓下了手上的攻势。对普通人来说，鬼影是诡异的杀招，对亡灵法师来说，鬼影却是力量的补充。

罗杰的圣辉术已经被毁了，亡灵法师不再受限制，于是立即召唤鬼影入体，将它们转化成魔力，向剑士们反攻而去。他们在转眼间失去了三个同伴，已经知道此战唯有死中求活，都使用了副作用巨大的搏命魔法。

一时间，魔力汹涌，毒云澎湃，硬生生将剑士们又逼了回去。

海洛作为剑士中战斗力最低的一个，一直躲在队伍后面作着陪衬。他的水准勉强能够将斗气逼出体外进行防御，对抗亡灵法师这种又是放毒又是放诅咒的敌人很有些力不从心，只能时不时用手弩聊胜于无地射几箭。

既然锋线上没他什么事儿，他自然就将注意力留了些在后方的恩岚与罗杰身上。

费烈虽然在苍狼团的战阵中左冲右突，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目的不是杀伤，而是想尽量摆脱士兵的纠缠。虽然众人不知道阵后到底有什么让亡灵法师如此关注，但是阻止敌人达成目标那就肯定没有错，于是对费烈的拦截愈加强烈。

失去了僵尸马的费烈很快便陷入重围之中，只能凭借强悍的斗气死命冲突。远远看去，他就像一头被群狼围攻，但却仍旧不愿放弃猎物的狮子一样……

海洛瞅了瞅正在玩命的亡灵法师，找了个空隙射出去一箭，不出意料的毫无用处。于是他清点了下手里边剩下的弩箭，一猫腰，擦着战场的边缘斜斜切向费烈的所在。

如今亡灵费烈已经被两个高阶武士纠缠住了，他觉得自己在背后捅两刀，干点儿锦上添花的事儿，总比在亡灵法师这边空耗时光要好的多。

更何况，他知道费烈是冲着罗杰的神术者烙印去的，自然要去帮把手。

罗杰稍稍回复了一点源力，感觉自己不至于站都站不住了，便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亡灵法师刚刚放出来漫天鬼影，向他的圣光球袭去。

罗杰皱了皱眉头，却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叹息了一声，眼看着背后空门大开的内森被亡灵法师的一道自戕式的魔法击中。

内森虽然天赋无双，但是毕竟战斗经验不足，更不了解亡灵法师的能力。他一击便撕碎了对手半边肩膀，心中正窃喜着，却没想到，这样的伤势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意味着战败，但是对于将身体完全巫妖化的亡灵法师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一些便利而已。

更何况，对于深陷重围的亡灵法师来说，就算内森不斩碎他的肩膀，他自己也要把它献祭了来施展魔法……

亡灵法师袭向内森背后的魔法，乍一看似乎轻飘飘的，然而当它飞近目标的时候，却瞬间化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尖锥，猛地刺了过去。

内森的护体斗气不弱，但是在这种魔法的研磨与挤压下，竟然迅速被破了防御。尖锥一击而过，从他后腰处斜斜刺入，转眼间便从腹部穿刺而出，带出来一蓬鲜血与内脏的混合物。

内森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但是他右手腕一翻，挥手抖出一个剑花，斩向亡灵法师的双足，自己却是猛一发力，向侧面闪了过去。

内森的这套动作是为了防止对手乘胜追击，几乎是下意识做出来了。不过他的对手不是武士，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下一步该干些什么，看到内森的剑气袭来，只能眼一闭硬抗了。

对亡灵法师来说，反正已经丢了小半边身子，再多丢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内森自己，由于强行催动斗气，腰腹处的伤口被冲开，伤势又重了几分。

亡灵法师的那一记尖锥当然还蕴藏着侵蚀本源的诅咒，受了重创的内森斗气有些散乱，压制不住对手的魔力，脸色都变得有些灰绿了。

罗杰远远看着，后槽牙一酸，心说要不要这么快就斗得如此惨烈？好歹等我这个神术者恢复恢复啊！这不是逼着我连通本源之海么？然而抱怨无用，他只能叹了口气，心神一沉，准备再去向疑似冥神的家伙借点源力过来。

恩岚看到罗杰的反应，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却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罗杰尽管有些诧异，但是看到恩岚笃定的眼神，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他猜测，既然是剑圣的得意门生，恐怕总会有些危难时的御敌手段，想必恩岚是知道内情的。既然如此，那便没必要暴露自己能够连通源海的秘密了。

罗杰略一迟疑的功夫，剑圣门人那边已经炸开锅了。内森带着的队伍中，除了拦截费烈的二人，还有一名水平不俗的高阶剑士。本来，抱着锻炼队伍的想法，对抗那些亡灵法师的时候，他并没有尽全力，而是将大部分攻击机会留给了中阶剑士。

然而此时，他看到内森受了重伤，哪里还会保留实力？

那高阶剑士怒吼一声，一剑削下一个半疯癫亡灵法师的脑袋，随后一冲一斩，将另外一个挡路的僵尸切成两段，随即激发起全身斗气，向亡灵法师的首领杀了过去。

而在他身后，有余力留意全场动向的两个剑士也激起斗气，弃了自己的对手，向内森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内森受创之后的回手一击，虽不凛冽，但也不是一个丧失了护体云气的亡灵法师能够承受的。老者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主动把两只脚贡献了出去，分化出两团魔法，一团化成纯粹的魔法能量，给了陷入围攻之中的费烈，一团化成一个强力腐蚀的魔法，向内森笼罩了过去。

此时，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右侧正攻过来另外一个高阶剑士。

尽管看起来，那个亡灵法师的首领拆手拆脚，应付得颇有章法，实际上他心中已经叫苦不迭了。刚一接战的时候，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以为内森便是这支两千人军队的首领，是唯一的高阶力量……

毕竟高阶武士不是白菜，即便是强将如云的埃尔斯特帝国，一个高阶武士也可以做一个率领千余人的武官了。

他哪里会想到，这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步兵队，竟然有这么多高阶武士？

此时的老法师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全身而退。虽然他可以御气飞行，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刚飞起来就得被乱刀分尸。

而他唯一能与高阶武士抗衡的战力也只能是新近召唤的死亡骑士了。于是老法师将自己的一部分能量给了费烈，准备让他挣脱围堵，尽快回援，以便给自己创造脱身的机会。

已经被制成死亡骑士的费烈不负所托，接收到亡灵法师的能量，仰天长啸，斗气勃发，双臂一运力，挑开斯特雷奇的战锤之后回手一枪击在波利特的长剑上，将后者的护体斗气炸得粉碎，迫使他远远跃开，不敢在调匀气息前再进入到战圈之中。

被费烈的狂暴吓了一跳的海洛眼疾手快，立即放弃了躲在后面偷偷下刀子的打算，一溜烟向山丘上跑去。他尽管斗气水平有限，但是眼光却不差，眼看着强化之后的费烈已经无法被牵制了，立刻抽身而去。此时，他连一刀都没来得及捅过去。

压榨费烈本源令其爆发的代价自然不会小，然而亡灵法师首领的老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会在乎一个死亡骑士？他控制费烈燃烧起全身的能量，暴风雨似的攻向斯特雷奇，直把他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退出围堵，这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准备控制费烈返身救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指令还没有发出去，一道光芒闪过，便将他的脑袋连带着半个身躯都炸成了一地狼藉——驰援内森的高阶剑士赶了过来，一剑结束了亡灵法师的最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