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谷连骈赤着上身平躺在床榻上,左肩处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细麻绷带,两位军中的大夫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赘述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帐,颇为不耐烦地说道:“都退下吧!”他说话一用力便觉得伤口阵阵抽痛,心中更是烦闷不已,军中之事本就千头万绪,此刻他又受了伤,只怕有心怀鬼胎的人会趁机闹事。身边的几个近卫安慰道:“大人安心静养,那些人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了。”
西谷连骈微微点了点头,却发现手下的人面有难色,似乎是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什么事要禀告?”
那人跪了下来,低声道:“禀大人,属下已经照大人的命令搜捕秦通等叛将留在陈州的亲属,然而那些人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全都不见踪影。”
西谷连骈神色一变,低声喃喃道:“莫非是有人控制了他们的家人逼迫他们就范?”他若有所思,猛地一拍床楞坐了起来,眼中露出几丝狠戾,“是有人看着我们即将与冰川氏结盟故而才出手,他躲在暗处窥探着一切。”说罢,挑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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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白鸟坐在灯前,托着腮盯着桌案上那件染了血迹的藕色衣裙,定定出神。副官千鹤持着灯走了进来,不由得掩唇笑道:“公主一连几个晚上对着这件衣服,实在是有悖常态啊。”
冰川白鸟抬眼看了她一眼,问道:“让你准备的药粥可拿来了?”
千鹤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笑道:“公主亲手为西谷大人配的药粥,属下岂敢怠慢。”
冰川白鸟施施然站起身来,道:“那咱们走吧。”
千鹤笑吟吟地看着冰川白鸟:“公主难得对一个男人如此殷勤,可是看上他了?”
冰川白鸟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他们中原人有句诗,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换做男人也一样么。”她拢了拢头发,巧笑道,“所谓俊美英雄,女子好逑也。”
千鹤道:“可是他们中原人同我们的风俗不一样,听说他们的男人都喜欢温柔顺从的小女子。”
冰川白鸟不以为然道:“我喜欢的男人,自然会待他温柔体贴。”她拍了拍千鹤的肩膀,“等到了手再做道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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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白鸟主仆二人来到主院,守门的侍卫却拦住了二人,道:“公主请留步。”
千鹤道:“我家公主前来探望西谷大人,还不放行?”
那侍卫道:“西谷大人已经就寝。大人还吩咐,夜深了不便见客,还请公主海涵。”
千鹤正待开口,却被冰川白鸟拦了下来。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她把手中的食盒递给那侍从,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哥代为转交你们大人。”
侍卫依言应下。冰川白鸟抬头望了一眼院子里两层高的小楼,带着副官千鹤转身而走,然而没走出几步,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幽幽的箫声,那箫声仿佛含着无限怨愁,缥缈地散在夜空之中,让人的心神随之一荡。
千鹤低声道:“公主,西谷大人根本就没有就寝。”
冰川白鸟笑道:“我接连几个晚上来看他,他这是在婉拒我呢。”她负着手缓步朝前走去,神色却是淡然,千鹤跟了上来,道:“看来西谷大人对公主无意。”
冰川白鸟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忽而朗声吟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说罢,大笑了数声,信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