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与夜莺 色鬼

  周琅行回来，把林端叫出去说了好久的话，乐恩半夜翻身，身边是凉的，她以为林端又去地下室刑讯，下了床想喝口水，刚走出来林端就进了门。

  给乐恩倒了温水，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乐恩还有些困，喝水也是闭着眼。

  “多睡会吧，快要过年了，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乐恩迷蒙着，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琅行还是带着众人练了一上午，他出任务这几天乐恩训练强度没那么高， 忽然回到曾经的强度，光是一上午就吐了一地的人。

  乐恩拖着一身疲惫换上干衣服，去食堂的力气一点也没有了，门口站了几十秒，好不容易胳膊有点力气，开门后找到床，只想一脑袋栽进去睡上一整天。

  头发还是湿的，乐恩不想弄湿枕头，于是脑袋悬空在床，身子还躺在床上。

  林端回来，见乐恩脑袋垂下来，像失去意识一样躺在床上。

  “恩恩？”

  林端上前，乐恩已经睡着了，他一手托起乐恩的头，放在枕头上，又去拿了干毛巾来，裹住她头发不断。

  动作间，乐恩醒来，睁眼是熟悉的轮廓，迷糊道，“好累……我要睡会。”

  “把头发擦干，湿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他动作很轻，更像是给头部按摩，乐恩困意更甚，枕着他大腿睡着。

  擦干头发，在她脑袋下垫个枕头，林端收了信息，依旧是刑讯，好在棘手的警察解决之后，剩下的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喽啰。

  亲亲乐恩的脸，他离开，再次亲上来时，乐恩醒了。

  “什么时候了？”

  “五点了，”林端递给她温水，“喝口水润润嗓子，过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快过年了，今晚有好玩的。”

  乐恩揉揉眼睛，努力清醒过来，林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乐恩刚下床就要往他身上爬。

  林端笑，“这么喜欢我啊，”他亲亲乐恩的脸，低头看她贴在自己胸前的脸。

  熬过这一阵子，最冷的时候就要过去，乐恩裹着厚厚的衣服，整个人穿得厚厚的如同圆滚滚的粽子，她便是一步都不想走了，出了门，左右看看身边没人，伸手就要林端抱。

  他拉开车门，把乐恩放进去，她起先手脚还老实，车行半路，乐恩又是捅他胳膊又是捏他手腕。

  林端空出一只手由她玩，天黑了，路边的树，架子，没了叶子的灌木上缠满了各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的。

  “又要长一岁了，再过几年我就要二旬了，”乐恩捻着他的手，手感并不好，有点硬。

  “二旬？我已经二旬了，”林端打趣她，“是怕自己变老吗？”

  乐恩不说话，林端带她去过许多地方，这次在车上坐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路边有摆摊的，乐恩还没下车眼神就被吸过去，地摊上摆着不少透明的球，摊主见乐恩靠近，知道这是照顾生意的顾客，打开底下的开关。

  那个球瞬间明亮了，乐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好玩的东西，握着林端的手，不好意思出声。

  林端还是给她买了，乐恩抱着圆圆的，透明的，名叫“水晶球”的东西坐在长椅上。

  不少孩子都买了，逢年过节，广场上男孩子要更多一些，女孩基本上人手一个水晶球。

  摆摊老板说，对着这个水晶球许愿，能成真。

  不过是骗小孩子的噱头，乐恩怎么会不知道，就连林端出任务前拜的神佛，都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不要也许个愿？说不定会很灵的，过年嘛，老天爷就算不理我们，也得看看神仙阎王他们的脸色，总不会一个愿望都不实现吧？”

  这又是什么歪理，对着这个球许愿，还不如回组织，找那个满是佛像的屋子拜几下。

  “你许吧，顺便替我许愿就好。”

  乐恩笑，“我怎么知道你的愿望？再说了，万一替别人许愿不灵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们之间，那么喜欢，肯定会灵的，”林端整理她头发，“许吧。”

  乐恩煞有介事地握住水晶球，广场上到处是水晶球的光，红的，蓝的，紫的，乐恩闭眼，嘴里碎碎念几句话，睁开眼。

  她靠近林端耳边，广场嘈杂，林端听见了她的话语——

  “我爱你。”

  说完，乐恩捧着水晶球跑开，广场上那么躲人，林端一眼在人群里认出她，手中的水晶球发出蓝色的光，打在她脸上。

  他走上前，“恩恩，再说一次好不好？”

  “什么？”乐恩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林端便前进，可是广场太大，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难以近乐恩的身。

  “我说，你可不可以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我很喜欢。”

  乐恩笑着继续后退，不小心撞到一个女生，正要说对不起，那女生扭头便走。

  林端走近她，乐恩转头，拔腿就跑，林端不追她，她还会回来。

  乐恩在广场上转了一圈，林端回头看了眼长椅，二人离开的一会，上面已经坐了人。

  找不到地方可以坐，乐恩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水池，中间立着雕像，林端就在这个水池边将就着坐下。

  太多人了，水晶球的光，手电筒的光，还有灯光，林端找不到乐恩在什么地方。

  乐恩回到他身边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林端见了人，一手就要往身上拢，乐恩拍开他的手，跟他要钱。

  “我看到一个很好玩的小玩具，我想买了，只要你给我买了，我就再说一次好听的，好不好？”

  林端心心念念那几个字，在她手心放了钱，乐恩抱着水晶球跑了。

  林端不明白，那个会发光的水晶球有什么好，许愿不见得能成真，都是拿来骗小姑娘的。

  乐恩找到摊位，买了两条橡皮蛇，她把蛇盘成两团，塞进口袋里。

  林端还在原地等她，见她回来，两手依旧只有一个球，“你买的东西呢？”

  乐恩坏笑，“这个不能告诉你呀，反正我买了，还剩下一点钱，我也准备自己留着，不还给你了。”

  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光明正大藏钱了，乐恩美其名曰“小金库”。

  “现在可以说了吧，那个好听的话，”林端的手还没摸到她侧腰，乐恩就后退躲开。

  她笑嘻嘻道，“好听的话？好听的话我当然会说啊，恭喜发财，财源滚滚，财源广进，心想事成……这些是不是很好听？我还有更多呢。”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怎么还挑挑拣拣了，”乐恩笑着把水晶球扔给他，对着冷风眯眼，“哎，过了十二点我就要长一岁了，不过呢没关系，因为你的年纪永远比我大。”

  林端沉默，看她兴奋，欢喜，怀里的水晶球因此换了颜色。

  沉默一会，他低声动了动嘴唇，还想对乐恩说些什么话，可是身边的喊叫声盖过去了，她只见林端嘴唇在动。

  “你故意的，想看我求你的样子是不是？”

  他关上车门，冷风冻得乐恩脸颊发红，摸起来甚至麻木了。

  她真是抓紧了时候调侃他，“对呀，我就是要看看你会不会求我，没关系，我会说的。”

  林端盯着她的眼，乐恩笑他，“你这是用眼神求我吗？”

  “那你再说一次。”

  她重复起，“恭喜发财，财源滚滚，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林端坐在她身边，笑了，心知她不会再说第二次，不强求。

  玻璃浓浓白雾，乐恩在上面画了个小人，手上还有一个圈，林端问她画的是谁，乐恩笑他明知故问。

  “那你把我也画上去。”

  这次乐恩不答应了，他有手有脚，想站在自己身边，那么应该自己画，“我会把你画丑的。”

  “你画的自己也不是很漂亮。”

  “你——”乐恩气呼呼在他脑门上弹了两下，自以为算很疼了，可林端也只是笑笑，身子俯过来，伸手在她画的小人身边又画了一个，比她高，比她宽。

  他这话没说错，乐恩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术天赋，画出来的小人像火柴棍搭起来的。

  窗内的雾气迷蒙了二人的画，乐恩画的小人最先消失，她笑着捅捅林端，“没人陪你啦！”

  林端没被吓到，“那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谁啊？”

  乐恩说不过他，在他身上戳一通，距离十二点还有些时候，她习惯了车里的暖气，不想再出去了。

  周琅瑄与眭燃的新年祝福同时到，周琅瑄还很自恋的告诉她，自己可是生生等到十二点呢。

  眭燃说她太闲了。

  群聊里的消息还在不断蹦出，乐恩被眼前燃起的种种颜色迷了眼，推开车门跳下来，水晶球也不顾了，扔在座位上。

  广场中央，彩色的焰火不断点燃天空，夜晚灰白的云也染上彩，没人敢靠近中央，乐恩不怕声音从人群中挤进去，有幸近距离见到了一次烟花。

  林端站在人群外，寂寥的天空终于被撕开一点颜色。

  “林端！你快来看！”

  林端没有上前，依旧站在人群外，他好像从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乐恩恨不得他迈开步子靠近自己，那点距离，一步之遥。

  焰火闪烁一阵，逐渐凋落下来，乐恩不舍得离开，人群撒开来，林端这才上前。

  “你怎么现在才来，刚刚近距离看，那个烟花球更大，现在你是什么也没有了。”

  “不冷吗？”

  乐恩转了身，“现在啊，还行吧，不过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再走走。”

  林端拉着她的手，把人塞进车里，乐恩没见座位上还有一个水晶球，一屁股坐下去，正好硌到尾椎。

  “哎呦！”乐恩皱着眉瞪他，“你怎么那么小气，今晚才出来多久啊，你就急着回去，正好是过年的时候……”

  她揉着屁股，林端下意识伸手也要帮她揉，被乐恩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你摸什么摸啊，色鬼。”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极小，嘴唇几乎没动，林端大概是听不见的。

  他笑，“色鬼？咱俩到底谁是色鬼，我只是想帮你揉揉而已，我就成色鬼了？”

  乐恩肚子上放着圆圆的水晶球，她怕这东西摔了碎了，又怕总是发光没电了，关了开关，看它在腿与肚子之间反复滚动。

  回路上，林端基本上不出声，几次乐恩张口，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憋回去，好不容易看见路边挂着的红灯笼，这才想起来，林端还没给自己压祟钱。

  不好意思张口要，乐恩打开手机，蹦出周琅瑄的红包图片，看着还挺厚。

  乐恩刚刚扬起的好心情，瞬间跌下去了，自己年纪也大了，也快成年，总不能跟林端要吧。

  下了车，林端走在前面打开门，首先打开空调。

  暖气洒在空气里，真正触到脸，乐恩意识到两个人脱离喧嚣繁华，回到熟悉的小空间里。

  林端先去洗澡，乐恩掏出口袋里的橡皮蛇，偷偷藏在他枕头下，故意在露出半个尾巴来，用被子盖住，林端睡觉的时候肯定会发现。

  在他掀起被子的一刹，见到一个细细的，黑黑的东西，林端好奇，要么抽出来，要么掀起枕头，见自己的床上出现了两条蛇——

  乐恩光是想着，就能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

  林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见乐恩坐在床边，捂着脸，笑得好大声。

  乐恩放下手，林端的身体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闯进眼眶，手臂还在半空悬着，又回了脸上——

  “你怎么不穿衣服！”

  林端低头看看自己，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衣服不是有吗？至少身下有块布料遮着，不至于很无礼的暴露出来。

  她捂着眼，可是林端清清楚楚看见乐恩的指缝，还有指缝后闪烁的眼睛。

  乐恩下了床，抱着衣服一路低着头，路过他身边时偷偷瞟了一眼。

  开着灯，离得近，这么一看那地方还不小啊，乐恩咬着舌头强撑着没乐出声。

  她进了浴室，林端依旧面对着床，想起她刚才路过自己身边，歪歪斜斜的眼神。

  忍不住也笑了，乐恩啊，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