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忆 第十九章 在哪里

“跟我走。”

钟皓栩抓住顾雪晴的手腕拉着她就往车里去，他的人处在悲愤中，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控制，而顾雪晴手腕有伤，被他的手掌一按，忍不住吃疼得抽了回来。

她轻揉着腕处，原本挂在嘴边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皓栩，你让雪晴去哪儿？”司凯被他的举动搞蒙了。

钟皓栩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去哪儿都好，只要她不再靠近那个疯子。”

“疯子？什么疯子？”

“钟少，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他是我弟弟。”

“弟弟？”钟皓栩将司凯推到一边，“雪晴，不要再自欺欺人，你当他是弟弟，他有拿你当姐姐吗？”

他一把扯掉顾雪晴脖子上的颈环，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够看得见被人用力掐过的瘀痕。

顾雪晴被勾着往前趔趄了几步，手捂在颈上轻咳着。

司凯扶住她：“皓栩，你搞什么？”

可是他刚说完，眼神一转，就发现了她袖口下的秘密：“雪晴，这……”

钟皓栩抢过她的手臂，挽起她的袖子，手止不住地颤抖，连声音都在颤：“四天，分开不过四天，你就搞得遍体鳞伤。那个畜生……他威胁你？还是恐吓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总有办法解决的。”

“我们？”顾雪晴甩开了他，“钟少，这是我的家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两声“钟少”，彻底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不是为了混淆视听的场面话，而是她内心的疏远。

“你叫我什么？”

“钟少，钟先生。”

“是不是因为梁雨菲？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

“其实我跟她……”

“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你做那么多无非是做给梁盛煌看。”

“你知道？”

“我知道。”顾雪晴不想听钟皓栩的解释不是因为听不进去，而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有什么人能比他的女儿对他的限制更多？你们的恋情率先曝光，晚些时候再正式对外公布两个集团的合作，几乎所有人包括那些被你拒绝过的对象都会认为是梁雨菲的作用，而不会再去探查梁盛煌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来打动你。”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这样被恋情的光芒所掩盖，成为秘密，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意。毕竟和那位富家小姐、耀眼明星比起来，她过于微不足道。

“强强联合，势必会吸引很多投资者的目光。你们的感情表现得越亲密，越是被外界看好，集团的获益就越大。等到项目完成正式投入运营，这段感情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以梁盛煌的为人，就算全世界都觉得你和梁雨菲是一对，他都不会答应让女儿嫁给你。到时候，你顺势送给他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角色，委屈求全和梁雨菲分手，完美抽身，皆大欢喜。”

顾雪晴几乎把钟皓栩的想法都点破了，尤其是最后让梁盛煌背上一口黑锅的想法更是与他所想如出一辙。可是这样一来，钟皓栩就更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冷淡。

不等他问，顾雪晴就解释了其中的原因：“可无论以后的发展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你是她的男朋友，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在这时候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梁家的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想跟你纠缠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真没有，你们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丰富？”顾雪晴多少有点无奈，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会引得其他人的无限遐想，“我可不想哪一天自己上了新闻头条成了别人的小三。”

“你不是，我能保护好你。”

顾雪晴连连叹气：“你自信能在两个女人中间游刃有余？”

“她和你根本就不一样。”

“那好，在你们彻底分开前，如果我和梁雨菲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如果有人当着一群人的面拿枪指着我和她的头而你只能救一个，你又会救谁？如果我和她站在敌对的立场让你做选择的时候，你会怎么选？如果……”

“我选你。”钟皓栩果断且坚决做出了选择。

顾雪晴觉得有些可笑，和他讲起了与他们的擦肩而过：“昨晚，那条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路上，你和学长两个人护着她从人堆里安全进到车里；几乎在同一时间，我被赶着过去拍照片的逆人流直接撞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那时候，我就在你抬头能看到的地方，可是你又在哪里？你说你选我，可是我从你面前走过，你根本就看不到我。”

她的逻辑有问题，只因她刻意故意偷换了概念，再利用钟皓栩的关心则乱，让他注意不到其中的问题，应该可以勉强拉开与他的距离。

听到她摔下楼梯，钟皓栩果然紧张得忽略了其他：“你受伤了？”

顾雪晴摇摇头，继续说到：“如果被撞伤的是梁雨菲，你们一定担心得送她去医院，万一擦破了皮，只怕撞到她的人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对我来说，那一撞，只要我还能走，就只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我要走的路，就算我走不动，也很难再找到撞到我的人。”

“雪晴……”

“钟少，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在抱怨，也不觉得委屈，我只想你清楚一点，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

钟皓栩看着她，沉默了。

“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你说过的话我都相信，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好我，但是，我真正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你在哪里？或许你认为是我刻意隐瞒你，不给你机会，那不过是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帮不了我。既然无能为力，我又何苦自揭伤疤，再拉一个无辜的人跟我一起痛苦。”

司凯的情绪被她引得低落，欲言又止，始终忍不住要替钟皓栩辩解：“雪晴，皓栩他……他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还是看清漪？”

钟皓栩大惊失色，哪怕她只是念了那个名字。他害怕顾雪晴记得关于“沈清漪”的一切，害怕前尘往事的解封会彻底断送此时拥有的情感。哪怕前世他们已经和解，他也很难做到问心无愧。他下意识地扶着车门，生怕自己会站都站不稳。

“其实一直以来，在钟少心里，在学长心里，甚至在学而心里，我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我不知道自己跟那个叫‘清漪’的女生有什么渊源，但我相信我们一定长得十分相似，相似到学长看着我会恍惚得去喊她的名字；相似到学而哪怕睡着了都会抱着我叫她的名字……而你，对她的感情之深更是到了连公司的名字都要以她的名字命名。”

“清漪的事我以后一定告诉你真相，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顾雪晴笑笑，她对清漪此人没有任何的兴趣，她在意的是自己：“我该感谢她让你们给了我一份偏爱，可顾雪晴只能是顾雪晴，不是谁的替身更不是谁的影子……我累了，就不送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装作潇洒地转身，踏着故作轻松的步子走回楼内，仰着头，一级一级地艰难踩上台阶。

六年来，“清漪”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拔不出，穿不透。当她在意的和在意她的人都绕不开这根刺的时候，她的介意变成了芥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明白了这个芥蒂有多好笑。

晶莹流尽，她那双愈发深邃的瞳孔里似乎闪烁起了狡黠的光，循光而去，深渊的尽头是一团黑色的火正在熊熊燃烧。

她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仿佛还能感觉到丝丝的阵痛，她将手按在心口处默默对自己说：清漪，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