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求仙 第三十二章 结丹

顾良不再刺激基台，让火识平静下来，压下了丹海相合的趋势。他睁开眼，对一旁的徐天道：“我得去找轻水尊者。”

徐天不知道顾良突破在即，见顾良气息波动又平复，只当是自己说错话惹得顾良不喜，当即瞪大了眼，小声道：“怎么了？”

“我快突破了。”顾良转身面向坊市，“坊市人多，得请轻水尊者为我寻一个偏僻处，好叫我闭关结丹。”

结丹可不是小事！徐天急道：“那我们快走！”

“不必惊慌，我已到了。”

轻水尊者的声音忽然响在耳旁，他踏空而来，衣角在风中带起波纹，仿佛置身于水，拖出阵阵涟漪。轻水尊者赞赏地看了眼顾良，道：“我时刻看着你，还当你在突破时会按不住势头。在结丹前能压制住修为的人可不多，你能控制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劳尊者费心了。”顾良俯首，解释道，“晚辈识海开得早，自小熟悉，察觉将突破时，依先前的法子误打误撞之下控住识海，才压制住修为。”

“误打误撞可没法压制得如此稳当。”轻水尊者深深看了顾良一眼，再道，“去主馆吧，馆内有闭关处，你大可安心在其中闭关突破。”

顾良二人随轻水尊者走入坊市，此刻夜深，坊市间虽没了宵禁，终究不如白天时热闹。路上遇到两个巡查的觅灵阁修士，展示魏不盈给的宾客铭牌，一路通行至主馆。

轻水尊者带顾良走至地下，推开一间石室大门。顾良以往闭关时，只在归元宗山头上随意挑一间无人的破屋，里面简陋得很。觅灵阁的闭关室却大不相同，一间五丈长宽的方形石室，四壁平整，室顶镶着红、白、黄、蓝四圈明珠，八个角落雕刻蟠龙。室顶的明珠和角落的蟠龙都牵引着灵气流动，将其导向闭关室中心。石室中央打坐处是一座半开半合的金纹青莲台，莲台间气机流转，八片莲叶高低不一，叶尖托着品类不同的焚香。

“这也太精致了……”顾良倒吸一口冷气。焚香、明珠什么的还算正常，可那打坐用的青莲、莲座边的金纹，莲瓣上雕刻的纹镂就显得繁复了。

“去吧。”轻水尊者扬了扬下巴，“专心闭关便好，其余的事有我看管。”

顾良点头称是，走入室中踏上莲座，回身朝石室外的轻水尊者与徐天抱拳行礼，轻水尊者微微颔首，合上了门。

这莲台中央的蒲团还是铺了绒的！顾良伸手摸了摸，随后坐下，暗道之后若有机会，他也要置办些这样的蒲团，确实坐得舒服。

觅灵阁的人还真是会享受啊……顾良甩甩脑袋，将杂念抛除，心火一卷调静了心境，开始专心打坐。

四周灵气流转，头顶的明珠、角落的蟠龙、身外的莲台都汇引着室内气机，将其聚在莲台中央打坐的顾良的身上，勾动室中灵气，仿佛一举一动间都与这一间石室内的小天地相合，让人心生顺畅。

若是顾良未有炼气圆满时天人合一的经历、未有百日筑基时更深刻地见自我的经历，想必会着迷于盘坐在莲台中心的这般映照于周围的顺畅。可惜这种顺畅只是“似乎”与天地相合的假象，无法让顾良沉迷其中。

在这石室里，汇聚灵气的布置可圈可点，而窥仿天人合一的错觉虽算不上大错，对于天资优异的顾良来说却是画蛇添足。顾良心火微动，御起护体真气摒除周遭气机牵引，遂凝神内视，刺激基台，震荡识海。

百日筑基时，顾良尚不熟悉气脉初筑的基台，又有火识灵力在识海中抢风头，故而筑基时还费了不少功夫。此刻结丹突破，基台、识海皆是顾良熟悉的，那枚虚幻假丹顾良虽未调动过，但是顾良从识海入手，以火识引动假丹，处理起来反倒比百日筑基时要得心应手。

顾良震动识海，使火识胀起，与假丹重合；那枚虚幻的假丹从火识中抽取气息，假丹凝实构筑，泛起微微红光。假丹红光掩饰在火识之后，火识与假丹重合一致，基台上金、银、铅三色纹样荡出重叠的三色花纹，其构联出的五道气影亦凝实而激荡，一举步入假丹境界。

…………

轻水尊者看着徐天在顾良闭关的石室外墙上稀稀拉拉地贴起灵符、附上灵气。这般稀落的布置能做到什么？轻水尊者有些疑惑，问道：“在布阵？”

“是。”徐天点点头，拿出绿皮小书，手在书间翻动，两只眼睛却紧紧盯在壁上。

“觅灵阁主馆中有阵法，贸然在此处布阵，可不礼貌。”轻水尊者提醒一句，并未阻拦徐天。

“闭关室内有阵法，石墙外也有。”徐天指了指墙，又伸出手指，从指间推出灵力抹在墙上，“不过这里阵法还有可进之处，师兄突破在紧要关头，我顾不得那么多，先将这里的阵法改好了再说。”

觅灵阁虽只有小门小派的规模，可其财大气粗，近百年运作积累，阵道布置在金丹散修间却是不差的。这弟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阵道造诣，能改进觅灵阁内布置的阵法？轻水尊者多看了两眼徐天，目光又扫到徐天手中的绿皮小书上。

…………

广阔的灵气自气脉、自基台、自气海见充入，莲台上的顾良闭眼打坐间，也吞吐着石室内布置间汇聚的灵气，一丝丝、一缕缕、一层层、一片片地充入识海。积累灵力是道漫长的大工程，给了顾良充足的时间调整体内各处。

假丹与识海已变得如基台一般大，压在基台之上。第一境界的小旗裹挟着火识气息，已归入识海之中；齐元乙木剑环绕着气海中的寻常灵力，贴在火识之外，它品质次于法宝，又数木行，此刻仍畏惧着火识，难以归入。

假丹不再虚幻，也不再被火识遮掩，两者挤在一起，互相重叠。似乎是火识裹住了假丹，又像是假丹囊住了火识。突破至假丹境界后，顾良一次次地以不同方式震荡火识，想辨出独引动火识与独引动假丹的方法。

换做别的假丹修士或许做不到，但顾良早有识海。且他学的归元观息法、九霄引气诀也都是需要观察后才使得出的功法，平日中对天眼运用不少；火识灵力亦发于识海，他对识海御控颇多，心得不少，此间尝试时，精进飞快。

…………

徐天拿着一叠写满字的纸册，对轻水尊者道：“尊者，我得离开片刻。”

轻水尊者顺口问了一句：“抄录完了？”

“是。”徐天低下头，脸颊微红。虽说《滞入元婴尊者名录》并非不可外传的书籍，但这终究是净林门的藏书。抄录外借的事被门内长辈知道了，总让徐天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可他已收了通宝上人的法器，又答应过要帮忙抄录，若不履行承诺，做什么都觉得如坐针毡。

“此处有我在，你放心便好。”轻水尊者点点头，又道，“几日间你一直陪在这里，若是闷得慌，去外面逛逛、三日后去看看觅灵会的场面都好，不必与我一同苦守。”

…………

顾良得心应手地单独引动假丹、单独引动识海，操纵间分毫无差，不禁在心中一笑。筑基后期之后有筑基圆满、筑基圆满之后有假丹，寻常修士达到假丹之后便寻找机会结丹突破，能如自己这般在假丹做得如此精妙的，想必天下也没几个人。桑秋尊者自诩天资超绝，他能在假丹时做到这样吗？顾良得意地嘿嘿直笑，在心中胡诌了一个“假丹圆满”的境界，将自己代入其中。

火识与假丹已重合在一起，并将基台吞没。齐元乙木剑终究耐不住霸道的正火入识，顾良便在金丹中划出一片地方，存入精纯灵力，让齐元乙木剑归入其中。

至此时，顾良已分不清火识与假丹谁前谁后。内视时的那团心火也裹着狸猫文士留下的薄雾与火识火丹叠在一起。基台已消融在金丹之中，火识与火丹一齐震动起来，又遭顾良压下，止住了两者相融的趋势。

顾良深吸一口气，晓得自己正站在结丹之前，只需轻轻往前一步，便能突破。

十八岁便能金丹……顾良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想到了周老。周老将近两百年的寿元，却在筑基期止步寿终。自己不过十八岁，大抵只是周老十分之一的岁数，便走入了周老期盼许久的境界。

仙缘……顾良想起了桑秋尊者说的话，那句“修仙路上最重要的是仙缘”，顾良此刻稍有明悟了。仙缘，这便是仙缘。

顾良吐出一口气，同时引动识海、假丹，火识冲入金丹，化作火丹，两者瞬间相合，说不清是合二为一还是一分为二，两者似乎仍是之前重叠的状态，又像是彻彻底底地分开了。

这一瞬间，金丹结成，这几日吸入体内的灵气在气脉、在气海、在火丹中同时翻涌激荡，顾良此前的调理起了作用，轻松将体内磅礴浩荡的灵力完全收起。

莲台之上，顾良睁开眼，已然金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