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求仙 第二十六章 争斗

“尊者，这是十天后觅灵会上推出的展品览录，请尊者过目。”

觅灵阁主馆之中，管事魏不盈将三张硬纸恭敬递给轻水尊者。他见后者格外仔细地看着纸上的娟秀小字，便为其添上茶水、焚点沉香。待轻水尊者看到第三页，魏不盈才开口道：“尊者，这览录上的东西，除了三件极品法器之外，都——”

“无妨。”轻水尊者看完览录，确定了其上展品引不来什么风浪之后，双手将三张硬纸递回给魏不盈，“魏主管大可放心，出不了什么岔子。”

“哎，好嘞！”魏不盈附和着赔笑，“有尊者这句话在这里，可比我们左右瞎忙活好几日都管用得多。”

轻水尊者伸手招过桌上的清茶，神色怡然地看了看茶色、嗅了嗅茶香，轻抿一口，再将杯子放下，道：“门内的晚辈这几日借居贵阁，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倒给魏主管添了不少麻烦。”

魏不盈为轻水尊者添上茶水，再透过雕镂的桂木窗台看着楼外坊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道：“坊市间讲究一个品类，叶道友携宝而来，添得许多奇色，反倒是我们还期待叶道友的光顾才是。”

轻水尊者沉默片刻，抬手唤出一颗桌子大小的水球，悬在空中。魏不盈闭口不言，看着轻水尊者于观察思索间将一份份碾好的颜料细细撒入水球里，看着那碧、蓝、红、青的颜色在水中扩散。轻水尊者又将一张白纸覆在水上，白纸立即洇了水，紧贴在水球表面。他伸手在水球底搅动了一下，那水里的颜料纷纷如受惊的鱼群般游动起来，一点点落在纸上，渐渐的，水中的颜料竟自发地绘出一幅街市易物图来。

“这……”魏不盈轻吸一口气，又迅速闭了声息，不敢打扰。觅灵阁在散修间搜寻珍奇，魏不盈作为觅灵阁的管事，各类雅趣见得不少，在池塘湖水中覆水作画也不是没见过，但他却没见过当空凝出一团水珠，然后伸手去搅水的。魏不盈心想这也太不雅致了，又念及轻水尊者的身份，只静静去看，不曾想轻水尊者之后再无动作，只看着水中的颜料随一次搅动后的水流肆意飘荡。

覆水作画竟不使灵力？魏不盈看见越来越多的颜料落在画上，那幅易物图也愈发栩栩如生。他正欲开口奉承，忽然察觉轻水尊者已皱起眉，再朝画上看去时，原本精细的笔触上已蒙上三两道偏差不小的颜痕。

那些画印越来越歪、越来越混乱，最终使先前精巧细致的画作蒙上了一层滑稽的晦幕。轻水尊者轻叹一声，将画纸从水上揭开，他灵力一展，纸里洇入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剥离出来，将那幅毁了的画作放在桌上。

魏不盈看着画上原先细腻的笔法，嗟叹一声，道：“可惜了……”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轻水尊者再次伸手到水球里搅了一下，“没什么可惜的。”

“尊者有雅致作画，为何后来不护画呢？”

“我没有在作画，而是在修炼。”轻水尊者盯着水球，“作画的是它，不是我。”

“修炼……”魏不盈低吟一声，脸上露出钦佩与释然，不再细究。他晓得这是在悟道，但是他已断了元婴的仙缘，这悟道于他已无益处。

…………

顾良在坊市中修行归元观息法已有近二十日，随着觅灵会的接近，坊市间的修士也越来越多。顾良靠观息法见到不少小偷小摸、义气相争、传音威慑、灵力挤兑，二十日间的练习也叫他将归元观息法使得愈发熟练，对旁人的预测与估计也越来越熟练。

二十天里，顾良与徐天在坊市的静坐已成了附近闻名的怪人，也有人将两人当做售卖奇物的诡异童子，在两人跟前一连等了七八天，本以为能获得什么非同寻常的机遇，却碰了一鼻子的灰，被周围人嗤笑得不轻。

“师兄……”徐天拉了拉顾良的衣角，偷偷看着那脸色阴沉的修士，“他好像很生气。”

顾良仰脸审视着对方周围的气息，心中并不慌张。这人刚入金丹，气息并不稳定，虽有两个法器，不过在坊市间是不敢明着出全力的。气道功夫也就寻常，运气时有坏习惯，每一个周天都会顿一下，有很明显的间歇感……顾良侧过脸对徐天笑道：“怕了？”

那人可有金丹修为！徐天下意识看眼觅灵阁主馆的位置，再摇摇头，说：“师兄不怕，那我也不怕！”

“这才对。”顾良嘿嘿一笑，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一边以敛息法遮掩气脉，一边以观息法将对方身周的所有动作完完全全地收入眼里。

二十日间，顾良在坊市里见惯了修士间明明暗暗的争斗，晓得修士都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好东西，软弱和忍让只会被一再欺辱，是得不来任何尊重和让步的。那想找茬的金丹修士想必是打算拿自己两个年轻的小修士出一口恶气，顾良也不打算善了，笑吟吟地嘲讽道：“总是会有这样子的人的，看了几本凡间不入流的话本小说，便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发现别人找不到的好东西，一无所获之后，自己倒恼羞成怒得不行。”

“修仙之路，强者为尊。”那金丹修士面色难看得紧，却也能扯一点布匹当做纛旗，“你们两个修为不高，却在这地方装神弄鬼地戏弄长辈，不早早管教一番，往后闯出大麻烦来，我看谁能护得住你们！”

“装神弄鬼？我们？”顾良抠抠耳朵，“我们在这里坐了有二十天，除了你这位却是没被人说过装神弄鬼的。到底是我们装神弄鬼，还是有人自命不凡、抓着些站不住脚的猜想就把别人当做蠢蛋，我倒是不好评价了。说起来——”顾良弹了弹手指，看了圈周围围着的人群，朝那金丹修士好奇问道，“我在这里坐着是有修行的正事，你跟在我们跟前陪坐，是为了什么？”

好事者附和着笑了起来，有的也开口问起“为了什么？”，还有好几个常在附近的更进一步地揭短：“是啊，你第一天不还说一定能收获非凡，现在八天过去了，你收获了什么？”

“竖子太过嚣张！”

那金丹修士识海一动，气息中便附上识海的功力，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施加威慑。顾良熟悉识海，一边惊讶于识海竟还有这般用法，另一边拉住徐天助其稳定，心火一卷稳住情绪，再运起火识，狠狠地一瞪！

仿佛有道火光刺向心神，眨眼的交锋间，金丹修士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他不曾料到竟有筑基修士能反制识海威压！周遭看热闹的修士都没料到金丹在欺负筑基时还会吃亏，他们的嘲笑声顿时又响了起来，那声音响在吃瘪的金丹修士耳中，瞬间点燃了理智。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震荡起金丹，周天运转，便打算唤起七道灵力以七星辟空之势冲向顾良，叫这个没大没小的少年郎好看！

有金丹托底，这么差的气脉都能御动七道灵力？顾良眨眨眼，瞅准那吃瘪金丹气脉间歇的机会，直接卸掉对方三道尚未支起的灵力；他又以引剑术在空处引来两层剑风，这无处附存的剑风半个呼吸便消散在空中，却正好散在冲来灵力的薄弱处，竟又带着两道灵力一同不见了。

周遭有修士惊疑道：“怎么只剩两道了？”

顾良冷哼一声，他一个呼吸卸掉了对方的五道灵力，之后不给丝毫的反应机会，右手一扬，作势要扇。那吃瘪的金丹修士因灵力莫名被卸而浑身不舒服，正猜测顾良是哪个夺灵霸术的邪派弟子，忽然瞅见顾良古怪的动作，又察觉到有风气与灵力聚集在自己脸旁——

是个巴掌！

纵使有护体真气防身，吃瘪的金丹修士也不想有挨一嘴巴的动作。他身形急退，本已想好了之后要如何摆脱这羞辱人的一招灵气，却不料那当空凝出的稀薄掌形只悬在原地，并未有丝毫动作。

怎么回事？那吃瘪的金丹朝顾良看去，见顾良笑意盈盈地揣着手，毫无进攻的意思，说：“呦！还真被吓退了这么远——”

金丹修士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他气得双眼要喷出火来，一拍腕上法器，正要将其祭出证明自己的手段，忽然有一人走出人群拦住了他，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离开了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