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求仙 第二十五章 友善

“剑道？”顾良想了想，道，“我倒并非不通剑道，不过我入门晚了些，算不上精通，只是多看过几本剑诀，会用一些罢了。不过，我倒是遇到过一个用剑的好手——”

顾良说到这里，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张继那全力剑势的第一剑、以及之后人剑合一的第二剑，纵使如今回想，仍是横在顾良身前的巨大鸿沟，难以匹敌。真正明悟了法器法宝差距之后，顾良更加深刻地明白了张继在筑基期无人能敌的统治力：一个天资卓越的、自幼修行剑道的顶尖修士，又拥有一把炼化至第一境界的宝贝法剑。桑秋尊者将顾良定为筑基中的顶尖，张继则比顾良还要厉害许多。他全力使出来的人剑合一，可当得金丹之下的最强一击了。

真是厉害啊……顾良羡慕地想着，又发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突突地跳动着，他自己也想跻身张继那样的水平！顾良再收起羡慕的心思，回过神来，对一直等待着的三人说道：“他与我说过，如今剑道合共四种剑意，分别是剑气、剑风、剑势、剑速。”顾良指了指郑青靖，“你偶尔能用出些剑风，还需继续磨砺。此外，你仍有握剑的陋习，必须尽快改正。修士不是妖兽、不是佛门，纵使气血体力有增长，筋骨之力仍不是我们的强项。以灵气御剑才是出路，依托筋骨只会绊住自己的脚步。”

郑青靖：“谢前辈指点。”

顾良微微颔首，再道：“除此之外，你若真有志于剑道，必须要寻到一把宝剑。”顾良简单讲了法器与法宝的分别，又多指点了两人一阵，遂收起地上石桌，与徐天一同离去。

飞往坊市的路上，徐天欲言又止地看向顾良好几次，最后鼓起勇气，迟疑着说道：“师兄，我有一事不明。”

顾良：“说来听听。”

徐天问道：“素未谋面的人，师兄也乐意指点吗？”

听闻徐天的提问，顾良想到了海林、平阳道人、通宝上人对自己颇为友善的态度，道：“当今世间亲和仁善，正巧他们两个颇有潜力，总不免想指点一番，结个善缘。”

“师兄会错我的意思了。”徐天摇摇头，“若是别人遇到了，指点一二在我看来合情合理；但是师兄你竟也会指点，倒是叫我想不明白……师兄向来独善其身，此刻修为亦未圆满，随桑秋尊者长大的师兄竟会在这种时候秉持亲和仁善去指教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修士，反倒让我觉得师兄不像师兄了。我怎么也想不通其间的因果，才会开口向师兄询问。”

徐天的一番话将顾良问得愣在原地。顾良发觉郑青靖和程若缺之后，极其自然地就想要前去兜兜逛逛、顺手指点，而且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若不是徐天提醒，自己想必是难以察觉其中古怪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得这么自然、这么理所应当的友善呢？

起因在哪里……顾良目光闪动，最终锁住了源头：起因是他给海林贺寿的经历。他遇到的海林、遇到的平阳道人、遇到的通宝上人，这三个人对自己友善得过了头，甚至连看上去不好对付的通宝上人都赠了一把上品法器给自己，这使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修行之路是友善的、和蔼的、舒舒服服的，甚至将自己也代入到这种环境中——当自己处在修为相对高深的地位时，便会对别人友善地加以指导。

友善……修行之路是友善的吗？四百年前道妖之战、一百七十年前天下大战、禁区内的厮杀、白狼袭击自己和张继、海林降杀鱼妖……修行之路是友善的吗？纵使它友善，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罢了，自己现在该做的应该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功法更上一层楼、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而不是悠闲地去表达友善。

若非徐天提醒，自己兴许还得在歧路上踯躅许久，最后甚至还会招来桑秋尊者的敲打……顾良看着徐天，感慨道：“以前还只是个红着脸怕生的小孩，现在反倒能指点起我来了——”

徐天面色一变，觉得顾良是在笑话他，旋即背过脸去，赌气道：“师兄若觉得我说的有错，我以后不说了便是！”

“我可没觉得你说的不对。”顾良哈哈一笑，伸手揽过徐天，“走吧，回坊市去，我得去那里修炼了。”

徐天跟上顾良，见顾良似乎真不是在戏弄自己，才又提醒道：“坊市里嘈杂混乱，不好静心，可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就是看中了坊市的环境，才要在这里修炼的。”

徐天犹豫一下，仍是多叮嘱了一句：“修炼时若被外界影响了心境容易走火入魔，师兄切勿托大。”

“放心吧，你师兄我自有独门功法。”顾良朝徐天神秘一笑。且不说他需要借坊市的混乱练习归元观息法，纵使真到了需要静心修炼的时候，也有心火能维持心境不被外界影响。由于有心火存在，修行中顾良最不担心的便是心境了。

提到了功法相关，徐天便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同回到坊市，徐天察觉到顾良的脸色沉了些，像杯静置的冰水，不禁问道：“怎么了？”

“不是说我要在坊市中修炼吗？”顾良仰着脸观摩起风中的气息来，“已经开始了。”

古里古怪的……徐天暗自腹诽，跟随顾良向觅灵阁的普通管事寻了处不耽误事的地方坐下。徐天不时望向顾良，顾良分明说着要修炼，徐天却未从顾良身上感受到多少灵力流转的感觉。

这真是在修炼吗？徐天暗自疑惑，也没出言打搅。他注意到云边有隐约有阵法周转的痕迹，便不由自主地观摩推衍起来。推演阵法虽算不上有趣，却比其他无聊的事好多了。而且，推演阵法在消磨时间上总是不错的，往往一不留神便已有大半天过去。

等顾良再动起来时，已接近傍晚。天色变得阴暗，坊市间的人影也都三三两两的稀稀落落。徐天将他推衍的痕迹抹掉，朝顾良问道：“师兄修炼得怎样了？”

“还行，挺不错的。”顾良揉揉眉心，疲劳之外能感受到自己些许的进步。

徐天朝四周望了望，见近处无人，便好奇问道：“师兄现在什么修为了？”

“筑基后期。”顾良内视自身，在气海中心的基台坚固且厚重，其外回荡有铅色、银色、金色的三层纹样。在基台之上，有两颗挨在一起的的赤色小球。一颗代表着识海、另一颗则显得虚幻，是自己还未结成的金丹。丹海皆有形，顾良已摸到金丹的边缘，却没有天人合一的感觉。桑秋尊者已将筑基的修行说得明白了，但是悟道悟道，自己悟不真切，别人道得再明白也是缺些东西的。如今的顾良未必不能直接突破，但这样一来总少了水到渠成的顺畅。顾良不对徐天隐瞒，道：“差一丝圆满，还需等些时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