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沉沦

  拖着疲惫的步伐，苏烟走进酒楼。

  欢呼声骤然响起，所有的客人跑了过来，将云里雾里的苏烟捧了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抛向高空。

  “苏～烟～”

  “苏烟～”

  “……”

  每个人都在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就在今夜，这名依靠短短一个多月便成为酒楼“首富”的男人，在他们心目中变成了真正的神。

  没有谁能向苏烟那样，口渴到两眼发昏还坚持不买酒水。

  苏烟的口袋里，还差十枚，就能攒够百铜。

  大家，包括苏烟，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苏烟再坚持两个周期，也就是六天，他就能用一百铜换取“复活”的机会了。

  但苏烟，并不觉得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他落地后，站在人群中无所适从。

  “苏烟～恭喜啊！”

  “是啊～出去了～别忘了我们啊～”

  平时豪爽的酒客们，有落泪的，有欢笑的。

  苏烟没讲话，他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一切都是试炼，他在心底发过誓，绝不拿真感情来面对虚假的世界。

  “咣～”

  苏烟闻声回头，几张拼凑在一起的桌上，排满了酒水。

  “你们这是……”

  司徒俊文站出来，脸上荡漾着开心。

  “苏小弟～我们都是贪杯的酒鬼，平时也没什么积蓄。但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了～这些～是我们凑出来请你的……就当为小弟你践行了！”

  店小二在苏烟面前故意显摆了一下沉甸甸的口袋，里面装的是大家的血汗钱。

  苏烟怔住了，每一个酒客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真挚，他们似乎发自内心的为自己开心高兴。

  “请你的～喝下吧！”

  “看你平时那么节俭，就享受这一次吧！”

  “是啊是啊～苏兄弟，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

  苏烟不得不认，他动容了。

  “罢了～”许久，少年叹了口气。

  招手把店小二唤了回来，“把钱还给他们～”

  “苏兄弟，你还没喝～就醉了？”

  “呼～”

  砸在桌上的钱袋，流露出富有的光泽。

  店小二机灵得很，立马数出了相应的铜币。

  此时，苏烟又朝着众人喊道，“我苏烟，承蒙大家厚爱与关照，今日此酒，我请！”

  “不喝？”

  “不喝就倒掉！”

  “哗啦啦……”掌声响起，苏烟坐下，红了眼眶。

  他总是在麻痹自己。

  放牧的时候，他弄丢过羊，司徒俊文彻夜搜寻找了回来……

  垂钓的时候，他来迟过多次，可总有好心酒客，把早应爬回山里的鱼绑在了水草上……

  还有在酒楼睡觉的时候，一早醒来，他身上回披着不知主人是谁的大衣，天冷与否，他从未着凉。

  一个人，能坚持三天才饮一口酒水，不难。但要连续十个又或二十个周期，似乎难于登天。

  他苏烟，不傻，相反，很聪明。

  所以他知道……睡着的时候，司徒俊文总会偷偷地顺着自己干裂的嘴角，倒进一些珍贵的酒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苏兄弟请客，我干了！”

  “干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每个人都端起了酒碗，豪爽饮下。

  苏烟不自觉地笑了，他们明明自己都照顾不周，却会用仅有的财富，帮助自己追逐那个与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复活机会。

  夜深，狂欢照旧降临。

  苏烟坐在原地，托着下巴。他没什么好担忧的，去除请人喝酒的钱，他还有六十枚铜币。只要再努力半个多月，他一样能够离开这里。

  “司徒兄～你说老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司徒俊文没料到苏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到敏感的话题，于是抹了一把通红的脸，低声说道，“出去了又能怎样？苏小弟～你和我们的唯一区别，就是时代上的差距。”

  苏烟点头。

  司徒俊文接道，“你出去后，还是风光无限的神裔，而我们呢～亲人，朋友早就离我们远去。毫不夸张地说，外面，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没有免费的食物和这群臭味相投的酒友，当然了～也没有一铜就能买下三碗酒的酒楼了……”

  苏烟突然替全酒楼的人感到悲伤，“呼……司徒兄……”

  “怎么？”

  “那你和死了有什么差别！”苏烟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毕竟，这里是虚假的世界，是黄帝神武里的空间。

  “唉～有差～有差啊！”

  司徒俊文闷了口酒，“我舍不得忘掉！”

  苏烟沉默了。

  “过去，是我们唯一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东西了……”

  ——

  次日，苏烟醒来。

  抹去嘴角留有的酒渍，看来，昨天夜里，司徒俊文又偷偷给自己解渴了。

  日出东方。

  上山砍柴，喂马。

  下水摘菜，钓鱼。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无忧无虑闲情逸致的世界，在这里，苏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带着一群撒欢的绵羊，苏烟又来到了草原的中心。

  云过风轻，少年坐在未没马蹄的翠绿中望着空旷的远方。

  “公子。”

  苏烟回头，瞬间呆滞。

  女孩不解初次相逢的少年为何用异样的眼神看她，那对眸子里的灼热，有些让她脸颊发烫的温度。

  “公子～”

  苏烟被纯净的声音拉回了心神，“咳～姑娘有事？”

  “我是牧场主的女儿～今天是我刚满十六的日子……我第一次出家门，走着走着，就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女孩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苏烟会意，“我送你回去，正好羊群也吃饱了～”

  “有劳公子了！”女子红着脸道谢。

  苏烟一时有些痴了，毕竟，女孩长着一张离歌的脸。

  一路上，两人轧着青葱草地，漫步着。

  女孩是刚出闺房的姑娘，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苏烟对女孩撒娇的模样，没有抵抗，他充分展现了良好的口才，将女孩逗得花枝乱颤。

  “鱼居然会爬回山里睡觉？”

  “天呢～水底下也有太阳？”

  “苏公子～为何牛会飞，而绵羊不会呢？”

  女孩喋喋不休，单纯而又傻的可爱。

  苏烟明知道对方可能是“试炼”在自己大功告成之际打出的感情牌，但他无法自拔。

  傻白甜的离歌，对他有着绝对的杀伤力。

  短短半天，苏烟在迪丽冷巴的身上得到了男人的尊严和虚荣。

  他非常乐意把有意思的故事讲给这个崇拜他的女孩。

  “明天你还来么？”

  站在蒙古包前，迪丽冷巴娇羞地问道。

  苏烟笑了，柔和的光晕打在两人的身上。

  “当然～我喜欢放牧！”

  “我也喜欢，明天你来找我可好……”

  刚说完，女孩后悔地捂住了嘴巴，心中生怕苏烟会认定她是个随便的女人。

  “好～”简洁而又肯定的回答。

  ——

  回到酒楼，苏烟坐了下来，在嘈杂中低下了头。

  罪恶开始侵蚀少年的五脏六腑，他又感受到了恐惧。

  苏烟的优点之一，就是自知之明。

  所以他心里有数，恐怕……他是喜欢上那个牧场主的女孩了。

  迪丽冷巴身上有离歌的所有优点。肤白，貌美，还有大长腿。

  而她又呆有笨的性格，遮掩了离歌身上所有的瑕疵。

  “苏小弟～怎么了～一副心魂不定的样子！”

  “没……”

  苏烟发现，他现在不想说话。

  酒香传来，苏烟靠远了些，今天，还不是饮酒的日子。

  “心烦的时候，喝酒会好起来的～”企图俊文一口闷掉三碗，转身凑到了琴女的跟前，肥硕的身体又随着美妙的旋律，蠕动起来。

  “小二！”

  “来咯！”

  一枚铜币落进了小二的口袋，随之，三碗酒水立刻上了桌。

  苏烟把两碗酒送给了旁边的客人，他留下了没有任何功效的那一碗。

  共工，离歌，还有其他的神裔和神明，逐一划过少年的脑海。

  心绪不宁，烦躁。苏烟端起酒碗。

  “咕咚～”

  “哈！”

  随着酒意烧肚，心立马静了下来。

  苏烟趴在桌上，他清空脑袋。

  “人生十有**不如意～及时行乐！”

  迷糊中，苏烟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现在没了烦恼，他现在只想着……明天要见迪丽冷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