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君子之约

  亡灵苏烟撸起宽大的衣袖，将毫无血色的手臂暴露在苏烟的眼前。

  苏烟脸色暗沉，只见亡灵苏烟的手掌已经变得透明，甚至指甲和掌纹，正在缓慢地消散。

  “来不及了......”

  亡灵苏烟感叹道：“你打破了亡灵海岸的法则。”

  见苏烟皱着眉头，亡灵苏烟又道：“现在你所处的世界，叫做亡灵海岸，黑暗为海，光明为岸。你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皆是因为你的灵魂，在真实世界中受到了重创，当人类的灵魂不再稳定，出现剧烈波动的时候，便会无端地陷入亡灵海岸，只不过一般的人类，都会认为自己只是落入了梦魇。”

  “重创？我怎么不记得！”苏烟感到困惑。

  “也许你最近接连遭受了重大变故......”

  苏烟一晃神，连连点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亡灵苏烟叹了口气，蜷缩在黑暗中低语着：“亡灵海岸是由你的两副面孔同时臆想出的幻境，而然你这一具肉身，只能携带其中一副面孔，而我们反亡灵，则会占据你的另一张脸孔。可如今，你作为宿主，竟然在我面前变换过面孔，而且轻松自如，这就好比你从岸边纵身跃进了海水里，即便你再次游会海岸，你的灵魂，也会因此消失，而我，自然也一样。”

  接着，亡灵苏烟指了指少年的身体，苏烟连忙低头看去，他的双腿，已经淹没在黑暗里。

  “别挣扎~没有用的。”

  亡灵苏烟看着少年像旱地拔葱一样猛烈拖拽自己的双腿，无奈道：“真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疯~本想着只是逗逗你，我现在就一反亡灵，最多也就啃食一些你的负面情绪来维持生存。可你呢......唉~~~”

  苏烟尝试多次无果，双手反而也落入了黑暗，此刻他就像四肢戴满镣铐的囚犯，坐着等死。

  “那真实世界中的我，会怎样？”苏烟忍不住问道。

  亡灵苏烟想了想，道：“没了灵魂的话......应该会变成一个傻子吧~到时候神裔你肯定做不成了，身边的红颜知己啥的，估计也都离你而去吧......别这样看着我，我懂你们人类，即便是结发夫妻或是血浓于水的手足，也不过是同林乌鸦，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不是同林乌鸦。”

  “是同林鸟~”

  “咳咳乌鸦也是鸟！”

  “但鸟不止乌鸦......”

  “停！”

  亡灵苏烟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没有半点胡茬），他看着一脸淡然的苏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什么时候，还玩文字游戏，不管鸟还是乌鸦，都救不了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烟突然凑过头，脸紧紧贴在黑白结界之上，“喂~”

  “干嘛！”亡灵苏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烟。

  “想不想成为真正的亡灵？”

  苏烟眼看着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虽然瞬间暗淡，但这就够了。

  “我有办法。”

  “呵呵......哈哈~~~”

  亡灵苏烟肆无忌惮地笑了，而且嘴巴都笑开了花，“哈哈~你真是大言不惭，不改往日吹牛的陋习！”

  亡灵苏烟挥挥透明的双臂，环顾四周，口气里塞满了讽刺：“亡灵海岸的法则是你打破的，难道你还能逃脱我主的惩戒？就算你要负隅顽抗，我也绝不与你同流合污，我对我主的敬仰和尊崇，是永生永世不得亵渎的！！！”

  苏烟听完一番铿锵有力的陈词，掏了掏发痒的耳朵眼儿，“我们重启亡灵海岸怎么样？”

  “别闹~”苏烟的话简直异想天开，亡灵苏烟就当耳旁风一听，随后继续躺在地上，摆出一个体面的姿势准备迎接死亡。

  “你说过，亡灵海岸是我的臆想。”

  亡灵苏烟苦笑一下，用诲人不倦的语气说道：“是又怎样，可这里毕竟受我主定下的法则维持秩序，你犯了错，就要先接受惩罚！”

  “你先前说过，我之所以会来到这，皆因为我的灵魂受到了创伤。”

  “没错。”亡灵苏烟不耐烦道。

  “若我的灵魂再遭重创呢？”

  亡灵苏烟抬起头，眼中光芒闪烁，却又瞬间熄灭。

  “你现在有随意变换面孔的能力，任何幻想都无法对你造成伤害，何来重创一说？”

  “我说过了，我有办法。”

  苏烟讲得很认真，这让亡灵苏烟渐渐信了。

  所谓趁热打铁，就在亡灵苏烟陷入沉默的时候，苏烟急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且快些决绝了～”

  此时，两人的身体都消失了一般，而且身躯的剩余部分，消失的速度也在逐渐加速。

  亡灵苏烟神色慌张，因为他要纠结的事太多。

  “罢了，死就死吧～”

  苏烟一改垂头丧气的姿态，看来是欣然接受了鱼死网破的结局。

  亡灵苏烟犹豫了，此时黑暗已经没过了苏烟的脖子，还自己的身躯，也被刺眼的白光融化了大半。

  “等等！”

  “你想通了？？？”苏烟瞬间接过话来，从他脖颈处流淌的汗水来看，其实平静的表面下，早已风起云涌。

  亡灵苏烟严肃道:“我懂你的意思，倘若你真有能力重启亡灵海岸，你我确实可以躲过这一劫。”

  “但是……”

  亡灵苏烟下意识压低了嗓门，即便这里只有他和苏烟。

  “但你我的记忆也会重启，你若没有万全之策，只不过是重蹈覆辙，且不自知罢了！”

  “嘿嘿~”

  苏烟笑了笑，面容狡黠:“别忘了，我可是许了助你成为亡灵的承诺。”

  “二者有何干系？”亡灵苏烟疑惑道。

  “作为代价，若你现在自尽，不就有干系了么？”

  “你什么意思！”

  苏烟见黑暗里几乎完全透明的身躯只剩下一个因愤怒而颤抖的轮廓，遂急忙道:“你若死去，待会重启亡灵之海后，我便会以第二张面孔重塑你的存在，只有那样，我才会在你见到我之前，见到你！”

  “你明白么！”

  最后苏烟几乎怒吼道，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亡灵苏烟一时间被苏烟的怒吼喊愣住了，但很快便理清了苏烟的思路，随之恍然大悟。

  “奥~~~但这可是逆天而行啊！”

  “别废话，你死不死！”苏烟咆哮道，他再也无法淡定了，只因黑暗已经漫过了下巴，甚至触碰到了下嘴唇。

  千钧一发，亡灵苏烟却还在踌躇，因为，苏烟的计划是对亡灵之主亵渎，“可~可是……”

  “虽然你是反亡灵，但我拿你当人类看，希望你能珍惜。”

  亡灵苏烟被这句话燃烧了最后的理智。

  “我信你一次~”

  “君子一言！”

  亡灵苏烟起身朝白光的世界扑来，嘴里念叨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