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反亡灵

  血水迅速淌进了地面里的裂缝，又缓缓从中溢出。

  苏烟的眼神还是空洞，但神识已经完全恢复。

  在这漫天血红的空间里，他无法感受到任何生命的存在，哪怕是匍匐在灌木里的蜥蜴，也不过是一具现象化的躯壳。

  “嗖～”

  两颗骨钉划过，苏烟的身体往后一倾，撞在了一颗古树上。

  掌心被骨钉贯穿，钉在了树干上，随后地里突然蹿出布满倒刺的藤蔓，将苏烟的脚腕死死固定。

  此刻，亡灵苏烟一身鲜血，额头上冷汗如雨下。

  “我说过，我是这里的主人！！！”

  亡灵苏烟大声吼道，但他也因主动攻击苏烟受到了反噬，手脚无力，跌坐在血泊里。

  苏烟见状，轻声了笑。

  “看来我们应该谈谈~”

  “谈？”

  亡灵苏烟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轻蔑道：“想得美！”

  接着。苏烟突然仰面尖叫，脑门上的血筋像是快要从皮肤下破裂而出。空气里突然充斥着一种完全听不见，但是却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声音。那种声音像是无数密集的冰冷肉虫爬进了自己的脑海，爬进了自己的食道，胃脏里的酸液朝着喉咙翻涌而上。

  视线逐渐变得暗淡重影，浑噩中，苏烟看到共工被五花大绑，身处绞刑架之上。

  四处翻涌的气流，空气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泥土在暴风里旋转飞舞，遮天蔽日。顷刻间，共工的肚子上多了一只窟窿，内脏陆续流淌出来......

  苏烟咬破了舌头，血水呼呼倒灌进口腔，痛苦的悲鸣在耳边萦绕不去。这时，亡灵苏烟缓缓走上了绞刑架。

  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横在了共工的脖颈上，亡灵苏烟冲着意识快要溃散的少年发出了阴森的嬉笑。

  随后，亡灵苏烟缓慢地抽拉刀刃，鲜血顺着刀锋肆意流淌。

  突然，苍白的手停下了拉动，就僵持在那里。

  此时，亡灵苏烟扭过头来，满脸惊恐地看向古树。而苏烟，正面带灿烂的笑容注视着他。

  “你~你到底~~”

  亡灵苏烟变得语无伦次，因为苏烟已经挣脱了藤曼的束缚，古树也被连根拔起，苏烟正背着它，朝自己走来。

  走上绞刑架，两人隔着昏死的共工面对面。

  苏烟微微用力，古树化作无数碎片，骨钉嗖的一下，飞出掌心。

  此时亡灵苏烟的眼神随着眉心的火苗一同颤抖，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慑，让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威胁。

  “用力啊~”苏烟笑着说道。随后抬手握住了亡灵苏烟的持刀的手，用力拖动，但亡灵苏烟却剧烈挣扎。

  显然，事态超出了他的控制。

  “两副面孔~”

  苏烟自言自语着，但声音很洪亮：“我若善，它便恶。我若恶，它便善......”

  亡灵苏烟开始慌了，苏烟那张俊俏的脸，在他看来，逐渐化作了恶魔。但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阻拦刀锋的移动，而其缘由，则是苏烟当真对共工起了杀意。

  “这不可能~不可能~~”

  此刻的亡灵苏烟拼了命地阻拦刀锋的推进，这让苏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原来刚才的我……是这般懦弱~”

  看着一脸痛苦悲伤的亡灵苏烟，苏烟有感而发，“你说你是这里的主人......很好~但我......”

  “是你的主人！”

  “噗~~~”

  鲜血淋透了亡灵苏烟那颤抖的身子，共工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滚落下山崖。

  此刻，刀在亡灵苏烟的手里，刚一瞬间，他心中突如其来的杀意，便来自于苏烟的善恶，在一念之间的改变。

  而刀落下后，亡灵苏烟却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清泪，随即跪在共工的尸体面前，眼中全是茫然。

  “我又输了~~~”

  不久，亡灵苏烟仰天长叹，随后自嘲地笑笑，挥了挥衣袖，血水退散，大地与苍穹恢复了原貌，而身首异处的共工，也化作尘埃，消失不见。

  但紧接着，苏烟身后的远方，蔓延出一道没有尽头的白光，渐渐吞没了山川，掩盖了天地。

  而亡灵苏烟的身后，一切事物慢慢被黑暗笼罩。

  白光最终止步苏烟身前，看似无限推进的黑暗最终静止于亡灵苏烟的身上。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没有颜色的界限，苏烟试图触碰，但手指却无论如何，也捅不破无形的壁障，无法伸进黑暗。

  “我想~现在可以谈谈了吧......”

  苏烟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刚刚发生的一切，虽如梦魇一般，但对他的心神，却造成了真切的创伤。

  “谈？有何可谈的~”亡灵苏烟像是个醉酒的大汉，浑身弥漫着颓废气息。

  “好~”

  苏烟拍拍双手，笑道:“那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你~”

  “你什么你！”苏烟白了亡灵苏烟一眼，“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只是我的心魔吧……”

  亡灵苏烟的手轻微抽搐了一下，这一切都逃不过苏烟的眼睛。

  “别试图说谎了，我记得，刚才你持刀的手……是右手。”

  苏烟说完，亡灵苏烟有些讶异，但仅过一瞬，却变得更加颓靡。

  “谈谈吧~”苏烟接着劝道。

  不大一会，亡灵苏烟张开嘴巴。

  “你的理解与真实很接近，但我不是心魔，我是你的反亡灵。”

  “反亡灵？”

  这是个陌生而又新鲜的名词，苏烟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反亡灵就是成为亡灵之前的模样。”

  亡灵苏烟娓娓道来:“亡灵的诞生并非一朝一夕，它来自于人类的灵魂深处，所以你理解为心魔，也无可厚非。如我之前所说，人都有两副面孔，一副面相阳光，一副置身黑暗。”

  “但你与其他人类不同！”

  说到这里，亡灵苏烟情绪有些激动，而且看向苏烟的眼睛中充满了浓浓的疑惑。

  苏烟笑笑，他懂亡灵苏烟的意思。他能随意变换面孔。

  “唉~”

  亡灵苏烟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当真认为这是好事？”

  苏烟摇摇头，“没有……因为我猜……”

  “我好像出不去了是吧~”

  见苏烟尴尬地挠头，亡灵苏烟一脸鄙夷道:“你倒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