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第四百零六章百感交集

  刀布的态度一下子放的温和了很多，刚才还准备和刘越生死相搏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安慰的平和，尽管刀布并不认识刘越，可当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刀布心中涌出了一种比我的感受更强烈的欣慰，因为他才是那个亲眼见证了兰月立戎马一生的人。

  “我猜到了，他好像在带着什么使命一般的在等我。”我淡淡的回应道，心中百感交集。因为在一瞬间，我心里也觉得特别的感动，为自己感到高兴，在前世获得了这么多的衷心和让人热血的追随者。但是说到底，这还是前世的我光芒万丈的一面。如果放在现在的话，他们又是如何看待我。

  这种感觉特别的奇妙，好像在跟前世的自己较劲似的。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以前的辉煌当中，尽管命运的锁链上我们本是同一个人，但本质上现在的我就是柏学之。我不愿意身上带有以前的影子，这样的话像是对我本人的一种质疑似的。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还好，仍然有人坚持着信念在等你，不然的话我心里也会不自在。其实我原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现在出现这样的惊喜，我还真是高兴啊。”刀布有些哽咽的说到，心里的情绪更多的放在了前世的经历当中。刀布还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仍然在兴致盎然的和我交谈着他的激动和开心。

  “平山王，您要不要跟随卑职一起来寒舍一坐。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您讲，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您，您当年的英姿我也生不逢时没有亲眼见证，但我对你的崇拜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从我生下来的那天开始，我的父亲就告诉我，我的一生都是要守护平山王您的。”刘越激动的对我说到，双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来回揉搓着。

  这样的他像个腼腆紧张的孩子似的，哪里还有刚才交手时的不羁与嚣张。他这样的态度与他的年龄格格不入，我有些尴尬的开口说到：“你不必如此，说起来现在的你比我还要年长，咱们正常交流就好。说到底，我这平山王的身份只是前世而已，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资格让你这样尊敬。”

  面对刘越的不安，我看着也越发觉得很刺眼。之前那种茫然的感觉再度涌了出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刘越讲明现在的我和兰月立究竟有什么差别。只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开始介意他们把我当做兰月立静养的感觉了。当所有的崇拜不是出自于自身的能力时，我心里剩下的就是惶恐与排斥。

  我的话让刘越一愣，刘越还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他原本呆滞的表情很快就平复了过来，想来凭借他这么多年的眼光与见识，肯定一下子就可以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这次不仅仅是他，连匕首里的刀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与想法一般。

  我却赌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的站在原地不动。气氛瞬间凝固了似的，刘越也不敢随便跟我搭腔，唯恐自己还没摸清我的脾性，一句话说不对的话气恼我的话，自责的还是他。另一边，刀布毕竟和我在一起有些时日了，在我这样有些敏感的状态时，刀布选择首先开口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刀布小心翼翼的向我询问道。

  我却丝毫不领情，依然冷漠的回答道：“明知故问。”我一个字都不肯多讲，直接丢下四个字。伴随着我的不近人情，刀布和刘越都不知道怎么第一步引导我好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这样不对，将自己的情绪加注到了别人的身上。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行为，忍不住将愤怒发泄在刘越和刀布身上。

  好像我这一切的烦恼都是他们两个带来的一般，因为没有人把我当做另一个人看待，我姓柏名学之，我曾经接触的所有人都把我完整的看做个体。可就是因为刀布和刘越的存在，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还要以此自居。我是个骄傲的人，打心底里不喜欢承接别人的光环。

  刀布跟我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对我的性格也大抵有个了解。刀布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我现在有些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说之前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我勉强还能把他当做是自己现在判官身份的助理。但是又出现了一个人强迫我使用兰月立的身份。

  这无疑是对我的一种蔑视了，刀布缓缓的对我说了这么一段话：“大人，我知道您现在不愉快的事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我现在的想法，的确，从一开始我是因为平山王是您的前世，我才义无反顾的来到您身边的。”

  刀布直接对我说到，他的话音刚落，我心里就翻出了一阵苦楚的味道。哪怕我早就知道这个原因，但现在听到刀布不假思索的说出来时，依然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没有打断刀布的话。

  “但是，我需要向您澄清的是，我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现在的您就是现在的您，您这一辈子也只会是柏学之。我早就看明白这一点了，总不可能在这个安平盛世再让你承接平山王的身份，去做什么征战沙场的事情吧。”

  “所以在本质上，你和平山王已经是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的身份了。如果我当初就仅仅因为这点才跟随您的，我早就可以拂袖而去了。但我不会，因为我知道的是，您身上还有前世平山王身上的正义，还有您一直坚持的信念，您同样是一个值得跟随的大人。”

  刀布的话说的有些哽咽，我听的也眼眶泛红了。我从腰间拿出了那把收纳着刀布的匕首，忍不住抚摸了两把。“刀布，虽然我不该这么幼稚，非要强调你跟随的本心是如何。但我还是止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做好。”

  “我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对您的怀疑没有怨言。现在我跟您说的也都是我的心里话，您是柏学之，兰月立是我心中永远的平山王。但你们的命运是同一条星河上的，所以，何必纠结这个问题呢？”刀布的语气让我十分安心，慢慢我就冷静了很多。

  “对啊。”在我们两个交谈的时候，刘越也开口说话了。“王，其实我们在守候等待您的那天开始，就知道如果有机缘再次见到您的话，那时的您也不会是原先的平山王了。当年您战死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轮回之道转圜，您的魂魄早已喝下了那碗孟婆汤，忘却了前尘。”

  “所以再次见到您，我只是秉持着圆梦和缅怀的态度，来对您平山王的身份表示尊敬的。不是强迫您非要用平山王的身份面对我，您有自己的自由。只希望您能不要彻底的否决我们这些故人，留给我们一点念想就好。”刘越最后已经是祈求的口气在和我说话了。

  刘越的声音带着一种老年人的沙哑低沉，让人听起来更加的平静。加上刘越的语气，让我不自觉的替他们觉得伤感起来，是啊，前世的我喝下那碗孟婆汤步入轮回之道，所有的伤心难过与前世牵挂都通通丢下了。可是却让他们，陷入了与我的因果当中纠缠了这么久。

  “现在的我是不是有些对不住你们，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你们困在前世的感情漩涡里，苦苦挣扎。我还心有不平衡，不愿意拉你们一把。”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到。刚才的气愤已经消散了很多，我开始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遇见我已经是他们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精力等来的事情，可是我非但没有给他们最美好的重逢。反倒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和原因，对他们发脾气甩脸色。这样一想，我又凭什么呢。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我郑重向刘越鞠了一躬，这一个大礼也是向刀布行的。“王，您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啊。”刘越连忙侧身躲开了，并且快步走上前来，搀扶着我的胳膊把我扶了起来。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能够再次追随您是我们的运气，怎么能让您如此呢。”刀布也跟着惊呼出声，他们还下意识的存在着尊贵卑贱的等级划分。对待我的态度哪怕能分清角色，但总会会把自己放在弱势和跟随的位置。

  “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这么多年的追随是对我的一种认可。哪怕是前世的我所承受的崇拜，作为现世的我也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我安心的接受前世的光芒，并且用它的辉煌好好珍惜你们就是了，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呢。是我无知，竟然对你们太过不敬了。”我诚恳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