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滚滚红尘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进退两难（一）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几乎要把人都全然吞噬了，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呵…”，予穠唇角复又扬起，却又轻轻低下了头，“所以…所以在你眼里，我还只是一个心比天高的落魄皇亲，到底是配不上您这圣血公主的。”

仿佛是有把极尽锋利的弯刀从灵儿心头轻轻滑过，伤口虽不深，却极尽隐隐约约的疼痛，眼泪便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在她的唇角汇聚，苦，好苦…灵儿不停地摇着头，“不…不是的…”

予穠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也不看向灵儿，“不用…本王从不勉强于人…时候不早了，你也尽早休息。”

“予穠！我…”，灵儿咬着下嘴唇，我如何能跟你说，我已并非完璧，这种情形下，我如何能在你清醒之时，以此残躯面对你…我又如何向你解释，让你相信我并非一个浪荡的女人…

一步一步…

灵儿泪眼婆娑，却毫无办法，看着她长日钦慕的男子，带着对她最残忍的揣测，失魂落魄地慢慢离她远去，背对着她，最终停在门边，

幽幽的声音传来，似是他喃喃自语，这一次，却足以让她听清楚每一个字，字字诛心，“帮你复国之日，是不是就是你离开我之时？”

“不…”，灵儿周身一紧，寒意由心底传来，却又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复国之日…复国之日，她便是会恢复凤平圣血的身份，到那时，圣血制度若复兴，她便要清君侧继续拥杞为王，圣血若废，那么自己又何以复国…

良久无语，予穠轻轻苦笑，似叹似怜，摇了摇头，准备开门离开。

“若是…”，灵儿心一横，声音坚定而有力，“若是真有那一天，灵儿会以己之身，立为女帝。还望王爷守望相助，你不离…我不弃。”

你不离…

我不弃。

予穠的肩膀突然轻轻抖动了一下，手上开门的动作停滞了良久，最终还是把门打开，兀自出了门去。

皎洁的月光自门处洒了满殿银白，嘉儿似乎也跟着予穠去了前院，而孙姑姑也只立在殿外并没有进来叨扰，月把她的身影拉长，印刻在地上，像门前的柱子一般一动不动…

若是真有那一天，她若真的见到了杞，那刚刚自己所说，究竟是自己企图稳住予穠的托词，还是…

她慢慢扶着身后的椅子坐下，望着窗外被银白素裹的枝丫，一夜无眠…

……

自上次那件事情以后，予穠便有好几日都没有再出现，灵儿便好几日都绷着脸，笑也笑不出。

武官在兹城的时间随战事而定，北方战事一紧，羽结匆匆忙忙地给灵儿留了个口信后，便随着卫八大将军出征前线了。

他们这一去，连带着皇贵妃也低调了起来，毕竟战事如天意般难测，可一朝扬眉吐气，亦可被敌人挫骨扬灰。

真真的就留了灵儿她自己一个人了…

左右闲着也是心乱，她着人去库房挑了件最看得入眼的礼物，用精致的礼盒装起来。

借着这个由头便进了宫，拜见皇后娘娘的同时，还能去看一看故人。

“下官请安平王妃金安…”

“快些起身…”，灵儿朝一旁望了望，“掌制大人，若是四下无人之处，这样的虚礼还是能免就免了吧，我本是尚制局出来的人，曾经多番受您照顾，如今也不必要如此拘礼。”

曹掌制自是感念灵儿的好意，不过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把该有的礼都行了个周全后，才起身站好，

“尚制局人多眼杂，主子就是主子，女官就是女官，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乱了尊卑上下，不然下官也会惶恐不安，该有的礼数还请王妃让奴婢做全了…”

如此一说，灵儿便再也不好说什么，“掌制大人，我在尚制局做事之时，记得曹掌制您会整理记录每一份从尚制局出去的制品图样，那么，每个宫内的娘娘都有对应的图样图册可供查阅吧？”

曹掌制下意识地在灵儿面容上扫了一眼，心下在默默揣测着，以灵儿如今这个尊贵的身份，还说起这些尚制局的事情做什么。

不过纵使曹掌制心里这样疑惑，主子的话还是要回答清楚的，她旋即略略垂眉，轻轻点了点头，

“我任尚制局掌制后，便开始记载了，合宫赏赐制造原也不是我们记录，为了统计每年宫内的开销，内监处银钱吏一职，都有更详细的记载。”

她轻轻顿了顿，觑了眼灵儿的脸色，接着说，“下官这边记载的，也只是为了整合每个主子的喜好和尚制局既已做过的图样用过的图案元素，记录下来时时常借鉴，便能推陈出新…左右不过只是想讨主子个欢心，在其位，谋其事，仅此而已。”

灵儿见曹掌制这番话说得严丝不漏，怕她揣测自己来者不善，赶忙夸赞了几句，“我瞧在眼睛里是真真的，曹掌制堪当大任，怪不得皇后娘娘如此欣赏您。”

曹掌制唇角微微扬起，略略颔首，“王妃过誉了…”

因着灵儿曾是尚制局的人，虽不是十分出彩，却也是伶俐的，再加上予穠是皇后娘娘抚养大的，而曹掌制又是皇后娘娘所赏识的人，所以如此把皇后娘娘端请出来，两个人之间就更会显得亲厚一些。

灵儿话锋一转，“我本身就是尚制局出来的人，虽说自身造诣并不深，但是，对曹掌制所出的精品是十分欢喜的，如今快到皇后娘娘生辰了，我又初为新妇，想着若是能亲自给皇后娘娘设计个可人的物件，岂不是别出心裁？”

话说到这儿，曹掌制便已然清楚了王妃此番造访的来意，顿时也就放下了戒备之心，再加之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寿礼，便更觉得灵儿是个有心人，她看着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和同意。

灵儿看曹掌制面色稍霁，顺势继续说道，

“当然，一定是少不了曹掌制的指点的，不过，曹掌制平日掌管尚制局内内外外诸多事务，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如何能在雏形的时候就劳烦曹掌制？不知曹掌制能否割爱，把您平常记录的图样借给我学习几日找找灵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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