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月提着的心到此时才彻底放松。
开始她还以为萧南夜是烦她了,要打人——不然他何至于在百忙之中,突然抽出时间做了一幅画?还用的是大开大合的动作,挺吓人的。
如今看来,萧南夜应该确实没她想象的那么暴力。她和许多外人一样,难免先入为主了。
她就接着问道:“为何说和皇帝陛下也有关系?”
“陛下喜欢本王的泼墨画,小时候时常缠着本王要学,弄得满脸墨水。”
萧南夜回忆起来,眼底带了感慨。
又道:“陛下也长大了,本王为他画的极少。陛下常说想念本王的画作。皇姐应该正为陛下生辰时如何投其所好烦忧,有了这个,她只需装裱一二,其余暂时都不用操劳了。你把画带过去,她定会明白本王的意思。”
江临月想到长公主,仍然感到不太稳妥。
萧南夜瞅着她心焦的表情,重新拿起一卷公文,漫不经心道:“皇姐不会真正为难本王放在心上的人。”
江临月凑到他面前,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怀疑。
他冲着她叹气:“她不敢。”
长公主会有不敢做的事?
她对于萧南夜理所当然的语气十分惊讶。
其实他的语气与其说是理所当然,不如说是在高高在上地陈述一件事实。
不由得自动忽略了那句“本王放在心上的人”,只在心里想,萧南夜的权势莫非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也不知道她的逃跑计划在长公主看着、萧南夜的势力管着的情况下,还能不能顺利成行。
但万事俱备,总得一试!
江临月咬咬牙,点头:“好,重阳节我愿随长公主同去。”
萧南夜“嗯”了一声,似乎彻底放心了。
……
与此同时,陶家。
“父亲,求您借我一批家里的死士。”陶嫣急匆匆地跑进陶文丰书房。
陶文丰正在座上闭目养神,被她惊得一仰身,险些往后栽倒下去。
陶嫣连忙扶住他,就听他已经劈头盖脸骂道:“你这些天是越来越没个姑娘样了,动辄跟我要人不说、前些日子抛下太子闹到长公主那里去,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还想干什么?”
“父亲,求您了!长公主殿下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一定能嫁给成王殿下。”
陶嫣跪坐在地上抱着陶文丰的膝盖,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到底是亲生女儿,陶文丰看着心疼了。
“长公主殿下怎么说的?”
他语气谨慎。
显然,长公主殿下说的话是他改变心意的重要因素。
陶嫣眼睛放光,连忙擦干了眼泪:“长公主殿下说……说这次江侍妾要在重阳节跟她们一同去登高踏青……这是个大好的机会……您想啊,到时成王殿下忙着议事,不在她身边……又有长公主殿下把持主事,可以包庇于我……”
事实上,长公主并没有说得这么详细。但是陶嫣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侍妾?你到底想干什么?”陶文丰闻言,皱起眉头。
陶嫣笑道:“派人扮作土匪,将江侍妾绑架,杀了她!”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
“你在胡说些什么?”
陶文丰气得扬手扇了陶嫣一耳光。
啪一声,陶嫣脸上已经红了五道指印。
她捂着脸,往后摇晃着退了一步,茫然地望着陶文丰。
“糊涂啊!糊涂!”陶文丰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渡步。
又指着陶嫣痛心疾首道:“长公主殿下拿你、拿陶家当刀使去杀人,何曾管过万一事情暴露,得罪了成王殿下,陶家的下场?这点你考虑过没有?”
这番话仿佛又朝陶嫣脸上扇了一巴掌,她站在原地,忽然清醒了。
她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么干万一连累家人怎么办……
满心只想着成王殿下……
想到这里,陶嫣羞愧地低下了头。
陶文丰见陶嫣还有反思之意,神色稍缓。
“再者说,此事和那侍妾有什么关系?就算她死了,成王殿下也未必看得上你!”
陶嫣听陶文丰这么说,倒是早有准备,抬起头。
“父亲,我各方面都比江侍妾要好,也认识成王殿下多年,可成王殿下却突然被江侍妾迷了去,性情大变,定然是她这个人有问题,狐狸精变得也说不定——您先别急着否认!先前我们不是都说成王殿下那里再不济,还有太子这一条道吗?可如今太子也不行了。”
陶文丰听她说起太子就来气。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就是因为你逃跑,才错失了我给你安排的好机会,跟那侍妾有什么关系?还说什么狐狸精变得,真是荒唐!太荒唐了!说了让你平时少看点志怪戏本子……”
“不是的!江侍妾是真的有问题。”陶嫣眼圈红了。
转到一边去,背对着陶文丰,心不甘情不愿道:“太子才见了她第一面就魂不守舍的。”
陶文丰顿了顿。
“是吗?”
面上闪过一丝狐疑。
陶嫣点头:“就在胭脂园,我亲眼所见。江侍妾若是死了,对我们好处多多。她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而已,死了又怎么样?我们做得谨慎些就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陶文丰渐渐被她说动。
思量半晌,脸上挂起一抹笑。
“女儿呀,你做事当真是欠考虑。何必非得让她死了?”
陶嫣知道陶文丰这是理解了自己,又惊又喜:“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的不过是让成王和太子殿下对她不再喜欢,那就没必要真的将人弄死,命案送到大理寺去,和寻常案件不同——譬如绑架——再譬如绑架之后没撕票,把人放回来的案子。”
陶嫣眉头紧锁。
听明白了陶文丰的意思是要死士在半路上绑架江临月、再放人回去,可是……
“那有什么用?”
“叫人辱了她的清白,在外面待上一夜再回去。到时候流言都够淹死她的。大理寺也很难找上咱们的麻烦。失了贞的女人,成王殿下怎会继续宠幸?”陶文丰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陶嫣的眉头散开来:“原来如此!好主意啊!不愧是父亲。”
“带十个人,不,二十个人过去。此事简单,却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又摸了摸陶嫣红肿的脸颊,心疼道:“快去吧,这种小事,为父相信你办得好。”
“是!多谢父亲。”陶嫣喜笑颜开地走了。
陶文丰冲着她的背影捋了捋胡子,满意道:“还是有长进的。”
人命都是小事,但未来陶家的当家人,没一点手段可不行。
这也算是给陶嫣一次历练的机会。
说到底,一个侍妾而已,出了再大的差错,他也总有法子给陶嫣擦屁股。
只要没牵连到什么大人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