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流 第199章 人生总是有遗憾

月光如水，温柔的洒在大地上，整个聂家村静悄悄的，静的有些可怕。

剑老头儿带着聂焰一路东行，直奔小河而去，上了河堤聂焰一眼就发现小桥上有着一个落寞的人影。

“是老何，他怎么在这？”聂焰望着老何孤寂瘦小的身影不由的出声道。

剑老头儿默默的应了一声，叹息道：“是啊，老何他时日不多了......”

聂焰微微一愣，虽然吃惊可在白天的时候他多少也看出了些。

“师傅，你说老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剑老头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就我们现在知道的事情，老何他......是个合格的道人！”

“是啊，无论是救聂松青，还是抱病前来帮我们，老何的心......是透亮的。”

“没错，正是这颗透亮的心，才是老何力量的源泉所在。”剑老头儿望着老何的身影，忽的提高了语调，“小焰啊，你信不信明天的老何一定会精准的找到旱魃的所在，那一卦象也会是他前所未有的一卦！”

“我信，老何他......值得！”

“是啊，他......值得。”

“走吧，去看看老何，在这有限时间里我希望你多与老何接触接触，在他身上有着异样的闪光点。”

“嗯，我明白。”

小桥之上凉风习习，何振之望着身下缓缓流淌的河水闭着眼思索着自己的一生。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明天就是他的死期。可现在的他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隐隐有着期待。

人这一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有人为名利，有人为权力，一百个人里面或许有一百个回答，可他何振之只有一个！

他何振之活着一辈子为什么呢？到了现在，他才想清楚，原来年轻时候他为自己，年老时为家人，可现在......他想为天下苍生，为自己的后人！

为天下苍生！这是一个多么宏大的想法，也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世上有无数人有过这样的想法，可迫于各种理由，最终有无数人都失败、放弃了。他何振之没有剑一那样斩鬼除魔的道术，也没有富甲一方的财力，有的只是这幅残躯以及最后的理想了。

何振之的心里在默默祈求着，他祈求上天明日一切顺利，他祈求上天明日剑一可以顺利斩去灾祸，他更祈求上天多给他一些时间，他还想再看看自己一生都没有看明白的人世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罢了，罢了。还有什么愁和绪呢？岁月弹指百年，我已如流水付诸东流了，只寄希望于后人能够有所成就了。”望着头顶的明月，何振之释怀而笑。

剑老头儿和聂焰悄然来到何振之的身边，一道坐在了小桥上。

与何振之一道望着久违的明月、流水，聂焰率先开口道：“嘿嘿，何道长我和我师傅可是找了你一圈，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看月亮。”

“是啊，恐怕整个聂家村也就你有这份闲心了，其余的人都紧张的很呢！”剑老头儿拍拍何振之的肩膀，小声道：“怎么样，我们这的月亮比起你的故乡也不差吧？”

何振之淡然一笑，“月是一样的月，可所处的地方不同，观赏的心情不同感受自然也不同，不然怎么会有‘月是故乡圆’这句话呢？”

“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呢？”剑老头儿平静的望着脚下的流水，今晚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安宁，若不是已经持续了这么久的高压，恐怕他根本不敢相信在这份安宁下有着一个可怕的‘仙遗之祸’。

何振之睿智的眼中有着一丝超然，他伸出手轻轻伸了个懒腰，“现在嘛，我觉得有点累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何振之忽的转向聂焰看了一眼，对剑一说道：“剑一啊，看着你徒儿的这份状态，我觉得真好啊。看着他，我好像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但再看看你，我却觉得这一辈子......好长啊，太漫长了，长的让我发自心底的觉得累。”

“生活本就不易，更不要说我们道人了，但既然我们还活着，生活就得继续下去，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啊。”剑老头儿笑眯眯的盯着何振之，眼神里满是希望，“我们虽然是风烛残年，如夕阳一般没有了朝气与活力，但在即将来临的黑暗面前我们能撑多久就得撑多久。这不仅仅是你我的职责，更是为了我们的后代！今天我们在这浴血奋战，明天我们的后辈们就能安稳坐在家中享受宁静，这不正是我们这一代人存在的意义么？”

何振之默默的点头，“是啊，与在黑暗中寂寂无名死去之人相比，你我是幸运的，起码我们看到了希望，也正是这份希望让我坚持到现在。”

“老何啊，我应该比你大的多，我看得出你的经历不凡，心中暗藏悲伤。但是，小焰今天告诉我说他想永远保持朝气一样，他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是有希望的。我走在路上想了想，其实我们经历的多与少，与他们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们都是从年少走过来的，都是从简单走向复杂的，可在这过程中我们却丢失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初心！”

剑老头儿宠溺的抚着聂焰的脑袋，“初心易得却难守，我们自问历尽沧桑，尝尽人间冷暖，看遍生离死别，可我们却在变得复杂的同时丢了初心。这道理你我自然是懂的，可是要想做到......是真的难。所以啊，我现在也想开了，没事呢就和年轻人多待在一起，学学他们的玩意儿，跟他们逗一逗，你瞬间就觉得自己年轻了，活力也回来了。甚至，你也有时间去思考、寻回自己当初的初心了。”

聂焰静静的听着剑老头儿和何振之的话，他看的出来，何振之的心事很重，而剑老头儿却是有备而来，他知道，剑老头儿是不想让何振之带着遗憾进行明天的术法，更不想他带着遗憾死去！

何振之被触动了，剑老头儿的话让他原本已经饱经沧桑疲倦的心陡然涌出了一丝力量。他猛地回头看向坐在身边的聂焰，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哈哈哈，是啊，你说得对。看看这小家伙澄澈的眼神，看看他眼中几乎喷薄欲出的力量，我瞬间就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何振之笑着摇起了头，“若是老道我再年轻十岁，我真想寻个徒儿，将我的一身道术传承下去啊！可惜啊，这件事只能成为我心中的遗憾了，不爽，不爽啊！”

何振之的话音未落，聂焰小脸一嘟却是皱着眉头喊道：“老何你这话不对，连我个小孩子都知道，遗憾是人不可避免的！”

何振之和剑老头儿闻言一惊，不约而同的望着聂焰饶有兴趣问道：“嗯？小家伙说说，你为何说这句话？”

聂焰眉毛一掀，得意洋洋的指着月亮道：“我学过苏轼的《水调歌头》，里面有两句话叫‘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意思就是说呢，人世间有悲欢离合的变迁，月亮有阴晴圆缺的转换，这种遗憾自古难以周全，只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安康。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而那些生活中的些许遗憾其实不能算是遗憾，它也是你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经历，少了它人生反而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