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心慌慌 第2章 离家

  祝筱懿出生的那一天，恰好是农历六月六日傍晚。据说那是魔鬼诞生的日子，而傍晚又是阴阳交替群魔显像的时刻。她出生时夕阳如血，红的特别妖异，伴随着她的哭声，她的母亲连看她一眼都没来得及，就撒手而去。

  家里有很多亲戚都是信耶稣的，他们都认为祝筱懿是魔鬼，是她尅死了她的母亲，认为她是一个不吉利的孩子，所以别的孩子出生，都被无尽的喜悦和幸福包围着，唯有她，在一片鄙视嫌弃的眼神里降临。没有人祝福，被所有人憎恨。

  妈妈的去世让一大家子人悲痛欲绝，而小小的她被爸爸抱在怀里，却在妈妈的葬礼上突兀的“嘻嘻”笑起来。这在那些亲戚看来，是多么大逆不道不可饶恕的罪行。从那一刻起，她被彻底冠以“扫把星”的恶名。

  在妈妈去世后，爸爸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连带着生意上也是一落千丈，不到半年，爸爸开的公司就破产了。爸爸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最后仅剩一套小小的两居室，父女两从此真的是一无所有相依为命。

  这一连串的厄运更让大家坚信她是“扫把星”，“小恶魔”，没有亲朋再愿意接近他们。

  记得小时候，爸爸没日没夜的到处赚钱养家，她年纪太小，没人照看，无奈的爸爸总会把她寄放在大舅家里请他们照看，依大舅母的性子，她是万万不会干的，不过后来爸爸答应每次给他们一些钱，她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在她的童年里，得到最多的就是舅母留在自己腰上的掐痕和无休止的谩骂。渐渐懂事一些之后，她终于明白，大家讨厌她，不是因为她不乖，而是因为她从一出生就被定上了一个“扫把星”的罪名。

  不论她怎样努力去做一个好孩子，乖孩子，仍然无法改变大家对她的排斥甚至憎恨。渐渐的，她成了一个对任何人，事，物都默然以对的孩子。就是这样，别人又会说她，“看啊，她那傲慢无理的样子，真是个恶魔！”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她慢慢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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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而祝筱懿的十六岁生日到来这一天深夜，她正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冷漠的站在漆黑的胡同口发呆。

  舅母说，把她养这么大，他们已经尽够义务，她不该再死赖在家里吃白食，她应该懂得自尊，懂得自食其力。于是她收拾好两件自己仅有的衣裳，走出了家门。

  “我，该去哪里！”她有些茫然的凝望着夜空。城市的天空太灰，看得人忍不住生出压抑得感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却并不灰心。从小到大，她的朋友不多，大部分邻居都知道种种关于她是“恶魔转世”的传说，于是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并告诫自己的孩子对她敬而远之。防她就像妨洪水猛兽一样。

  她也不在意，早就习惯了被人冷漠对待。

  可即使是最卑贱的人，都会有朋友，都需要友情。她还不算很惨，真的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林雪。两人在一条胡同里长大，在所有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的时候，林雪是唯一一个会在晚上偷偷溜出家门给她送自己藏起来的零食的小朋友。

  林雪是一个及自卑的女孩，她自出生起脸上就有一块很可怕的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了她的右脸颊，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丑陋的孩子也不会交到什么朋友。而祝筱懿，在九岁那年车祸中断了右脚，只能做一辈子的跛子。

  也许林雪觉得她们是同类人，于是对她特别的亲热起来。小小的孩子，都惧怕嘲笑与孤单！

  林雪早两年就已经辍学，现在在一家染织厂打工，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20平米的小屋子居住。她想，暂时也只能去找她了！

  祝筱懿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长发，打定主意之后不再犹豫，朝林雪家走去。好在林雪住的不算太远，她只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里是z市的贫民村，基本上住着一些低保人员和外来务工的人，房屋搭建得杂乱无章，道路狭窄肮脏。祝筱懿凭着记忆七拐八绕饶了好久才算找着了地方。站在林雪家门前，她有些犹豫了。

  她一直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样突兀的来找她，会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呢？她几次抬起手想敲门，最终都没有敲下去，最后她叹口气打算转身离开，房门却忽然开了。

  “筱懿！你怎么会来？”林雪惊喜的喊着，拉住了祝筱懿的手就把她往屋里带。

  “跟你说过好多次让你来找我玩，你都不怎么愿意来，今天怎么这么难得？这里很难找吧？快快，坐下休息下，我给你倒杯水！”她一个劲热情的说着，没有看到祝筱懿尴尬的脸色。因为祝筱懿在进门时，看到屋里还有一个男孩子！

  “小雪，我只是路过记得你说过你住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既然你有朋友在，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吧！”

  “哎！”林雪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到你一时高兴忘记介绍了，筱懿，这是我男朋友王磊，老公，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最好的姐妹筱懿！”她握了握祝筱懿的肩膀，甜甜的笑着。

  那男孩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长相清秀，但不知道为什么祝筱懿本能的觉得他眼神有些闪烁，显得不太正派。她也很意外，从来没有听过林雪说起她有男朋友啊！

  不过她礼貌的并不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只是淡淡的朝王磊笑了一下，说，“你好！”

  王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他爽朗的笑起来说道，“筱懿吗？经常听雪雪说起你呢，很高兴认识你！”说完他对祝筱懿伸出手。

  祝筱懿微微皱了下眉最后还是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王磊在放手时似是无意的在她手背上捏了一下，祝筱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林雪转身倒水去了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小雪，我还是先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舅妈又要说我了！”祝筱懿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林雪一把拉住，“咦？筱懿，你怎么背着包出来？装的什么好吃的？”说完不等祝筱懿反应过来，她抢下了祝筱懿的包一下拉开拉链，在看了一眼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有事！”她有些恼怒的把祝筱懿按回凳子上，居高临下的对她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说，“你当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么？大半夜的你没事怎么会路过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你当我没听说过那个臭婆娘（祝筱懿舅妈）一天到晚扬言养你到十六岁就把你扫地出门么？你明明已经无家可归跑到这里来投奔我，为什么又要这样一声不吭的跑掉？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个朋友就这么不可靠？”

  她一口气说完，气的呼哧呼哧喘着气，虽然是凶巴巴的瞪着祝筱懿，但是眼里的关切却又深又浓。祝筱懿被说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明白她并不是恼恨自己不把她当朋友看，而是心疼她，不由深受感动。

  见她低眉顺眼的小白兔模样，林雪最终还是不忍心再这样严厉的说她了。她语气转为轻柔细声道，“你啊你！每次被人奚落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冷淡模样，只有每次我才说你两句就做出这可怜的样子来，你是吃定了我心肠最软是不是？”

  祝筱懿不答话。王磊倒是有些尴尬了，他插嘴道，“我没烟了，出去买包烟！”想来他也明白两姐妹要说些话不好当他面说。林雪有些歉然的看着他回答道，“恩，去吧！当心点！”

  王磊应了一声胡乱抓了件外衣出了门。

  “唉！”许久，林雪幽幽叹了口气握住了祝筱懿的手！“筱懿，还没吃饭吧，今天你是大寿星，我给你煮长寿面吧！”

  “咕噜！”祝筱懿的肚子适时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林雪，却见她眼中已经泪光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