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守城（三）

罗杰站在城头，透过城防大阵若有若无的光罩，向城外看去。在元素视觉的加持下，他能看见成片半直立行走，皮肤火红，后肢发达，前肢生有五指与利爪，顶着个牛脑袋的怪物。这就是低阶魔族战斗单位中占比最大的角魔。它们既是炮灰，也是军粮，关键时期，还能成为魔法师施法的力量来源。

在角魔之后，还有不少长着肉翅，双脚如蹄，前肢短小的魔婴。它们的**并不强悍，但是却能够干扰元素力量的运转，所以很克制魔法师。

而魔婴之后，罗杰还能隐约看到一些人形魔族，以及更多长得奇形怪状的高阶魔族。这些魔族，有些出现在军部的情报图册中，但也有罗杰从未见过的种类。不过老早就见识过不少魔族的罗杰，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感觉。

罗宾逊·泰勒，东南角义师名义指挥官，正在罗杰身后大喊大叫地校正几个小队的站位。尽管已经训练了两个多月，但是真正面对魔族逼城的义师，还是一片手忙脚乱。在他们的映衬下，被罗杰称为“乌合之众”的神恩护卫队都显得跟精锐似的……

全身戎装的芙蕾雅站在距离罗杰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她的眉宇间不再有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英气。她没有理睬城墙上的喧嚣，而是与身边一个瘦削男人交流着什么，还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看起来像个尽职尽责的军事观察员。

席琳双臂交叉，将永恒长剑抱在胸前，眼神中都是杀气。

一剑与蒙莉莎全身锁甲，安静地护卫在罗杰身边。树精灵迪丽雅·明翼法袍魔杖，立在距离罗杰两步的距离，面色冷峻。

在他们的两侧，各种罗杰或见过，或没见过的城防器械已经准备就绪，指向了城外的魔族战阵。第二集团军的士兵与神恩护卫队的刀盾手则分成十二人一组的小队，将它们护卫在核心。

而弓弩手们则散布在他们应该守卫的城墙段上，躲在城垛之后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其它义师则探头探脑，紧张地从城垛口观察城外的变化。

战斗随时可能发生。

一缕阳光从天空中逐渐淡薄的云层中透出，斜斜地照在里斯城的城头。然后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魔族的军阵动了起来……

在罗杰的正面，大约两千角魔跑动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即便不探出魔力触须，都已经能够感觉到南方空气中开始变得紊乱的魔力湍流。他知道魔族对元素魔法的掌控力远超人类，毕竟他们的思维本源便是元素流动，所以魔族以无穷无尽的魔法轰炸开始攻击，早就在人类守军预料之中了。

里斯城的城防大阵瞬间增加了注入的元素力量，先前若有若无的护罩顿时变得凝实。这道屏障能够阻挡任何能量密度超过一定限度的攻击，而且能够通过识别己方的魔法波动特性，允许一些附魔防守器械向城外攻击。不过它并不会阻挡低阶魔族的进入，所以，正面冲过来的角魔，就是城头守军的责任了。

被高阶魔族驱赶的角魔在不断加速，他们粗壮的后肢踏在地面上，每一次用力都能掀起一片泥土。角魔强壮的后肢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跳跃能力，根据前方的情报，城头守军很清楚，里斯城二十米宽的护城河基本阻挡不了它们。

而且，角魔的利爪能够让它们在城墙上攀爬。所以，在它们距离城墙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进行远程狙杀，是对付它们最好的方法。

而跟在它们身后的，是近百头狮身象首的低阶魔族，两颗锋锐的獠牙比人类的胳膊都长。而且它们长尾披甲，尾巴末梢长着一个黝黑的角质倒勾，像蝎子一样，那也是它们的武器。这些被人类称为狮象魔的四足魔兽战斗力超过中阶武士，不是一般守军能够对付的。它们将会是附魔弩车重点照顾的对象，而跃上城头的，则会由高阶武士击杀。

而在魔军更后方的军阵，一道道小型龙卷已经生成，并且缓缓向里斯城的方向移动起来。那些是风魔，有形无质。它们是原初魔裔，最早诞生于魔界的智慧种族之一，与罗杰见过的刃魔一样古老。

不过刃魔会熔炼金属为自己塑造形体，而它们则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气元素，不拘泥于具体形态，所以普通的实体攻击对它们几乎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只有元素魔法才能有效破坏构成它们思维的元素流动，击伤或者击杀它们。

不过罗杰有些纳闷，在魔法大阵存在的情况下，它们的思维流动会被干扰，所以它们根本无法接近城墙。难道魔族有信心一轮魔法轰炸便攻破里斯城的防御体系？北方第一雄城，又不是吉兰城那种水平……

不过罗杰来不及多想，冲在最前面的角魔已经进入了幻影射手的射程。他看了一眼正在测距的罗宾逊·泰勒，后者正好将举起的右手用力斩下。

“幻影射手，放！”他吼道。

格鲁训练的幻影射手，对角魔的有效射程甚至超过第二集团军的弩手。所以他们发动了第一轮攻击。二百余支具有追踪能力的羽箭带着破空声齐齐射出。顿时，几十头与圣恩护卫队对面的前排角魔的脑袋上都多了数支几近没羽的箭支。

“幻影射手，自由射击！弩手，准备！”一轮齐射过后，他便不再指挥幻影射手。齐射的目的是箭雨覆盖，以遏止敌军进攻的势头。但是幻影射手高精准度完全不需要齐射，他先前的命令，只是在示意各战斗小队，战斗已经开始了。

角魔的速度很快，尽管倒下了一层，但是紧随其后的它们很快便进入到了弩手的有效射程内。城墙上的三百弩手立即一轮齐射，又射翻了二十余头角魔。

跟在弩手后面的义师立即将已经上好弦的军弩递给前面的射手，然后手忙脚乱的为空弩上弦。而在弩手在又一轮齐射之后，罗宾逊命令他们自由射击，便开始让长矛手准备战斗了。

矛手是守御城墙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此之前，角魔不光要闯过箭雨，还要应对一系列的城防设施，例如悬在垛口之上的火油，在城墙上横扫的狼牙锤，布设在城墙上的爆裂阵等等，还有战斗法师小队的查缺补漏。不过这些设施的使用，并不归罗宾逊指挥。

在角魔遭受箭雨洗礼的时候，狮象魔也进入了破魔弩车的射程。

用昂贵的破魔弩箭杀角魔是个很不划算的买卖，但是用来杀战斗力比角魔高至少两个档次的狮象魔，却是稳赚不赔的。东南角正对面，大约有十头狮象魔，二十架破魔弩车的一轮攒射，当场干掉了四头。

对于具有锁定能力的破魔弩车来说，二十支弩箭只击杀了四头智慧水平不高的低阶魔族，着实不是个值得夸耀的战绩。而且弩车上弦缓慢，在狮象魔冲到城下之前，肯定没有再次发射的机会了。

不过尚有余力观察战场的人，都没在意那些注定要被城头高阶战力宰杀的狮象魔。他们疑惑的目光，都投向了速度越来越快的风魔……

“它们是来自杀的么？”罗杰看着流光溢彩的城防大阵，嘟囔了一声。

罗杰的话音未落，一直神色轻松的芙蕾雅猛然抬起头来，皱着眉头向魔族的法师阵列看去。以此同时，一道道纹波如同水中涟漪般不断从对方中军方向扩散而出。

纹波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比狮象魔冲锋的速度都快不了多少，所以那并不是罗杰所能够理解的强烈的震荡波压缩空气造成的视觉效果。其所过之处，空间仿佛生成了褶皱一般被压缩或者拉长，但是处在其中的角魔与狮象魔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保持着它们原本的冲击速度……

芙蕾雅随手将笔记本扔给那个瘦削的男人，随即单手一招，一柄围绕着炫光的法杖便出现在她手中。随即她法杖向前一指，一个混合着各种元素力量的能量球瞬间形成，然后飘飘悠悠向城防阵的护罩飞去。

罗杰注意到了芙蕾雅的动作，他的疑惑更多了。城防阵肯定无法识别芙蕾雅的魔法特征，她的这种行为除了消耗城防阵的能量，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过罗杰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魔军的纹波便已经触及了城防大阵圣城的护罩。在那一瞬间，罗杰感觉来自周身空气的压力骤然提升了三成似的，胸腔似乎都被压下去了几分。他心中一颤，急忙调动魔力准备对抗这种压力，然而转眼间，周身压力骤减，他就像被扔进了抽光空气的密封箱中似的，胸中空气猛然向外一冲，震得他胸口生疼，直接打断了他凝聚魔力的过程……

“操！”罗杰吼了一声，顺带释放了集聚在胸口的压力，然而仅仅不到一秒钟的间隔，他周身压力再次骤增。正在吐气的罗杰喉头一动，感觉差点把自己的胃给吐出来……

站在罗杰之后的拉斐尔看到罗杰难过的模样，抬手给他加了一个神术护罩，总算将罗杰从骤变的压力中解救了出来……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的罗杰刚准备问问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将所有的言语都咽了回去——城防大阵的光幕就跟刚才的他一样，在反复震荡的压力下抖得像块破布似的。而在几秒后，那道号称能阻挡二十个魔导士狂轰滥炸二十年的大幕，就像水汽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凝聚在魔军法师阵列上的魔云迅速变幻，顿时铺天盖地的火雨向人类的防线砸了下来……

冷汗顿时从罗杰的头上涌了出来。他感觉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是事实，但是身边那些刚刚从压力骤变中缓过来的士兵，那些越冲越近的低阶魔族，以及那急速落下，映红了半边天的火雨，都在告诉他，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

“操……”罗杰低骂了句，骤然连通源海，圣衍术形成的圣力大河席卷而过……

罗杰知道圣衍术对抗不了元素火雨。但是，除了尽点儿绵薄之力，他又能做什么，去对抗这覆盖了里斯整个南城的魔法？

维持着圣衍术的罗杰抬头向天空中看去，有些茫然。本以为这番进攻只是魔族的试探，怎么直接就变成总攻了？

一面灰暗的小盾忽然出现在罗杰头顶，而且它像是有灵智似的，悬在半空的时候还往下沉了沉，拍了他脑袋一下……

“别愣着了，准备战斗。”芙蕾雅冷静的声音出现在罗杰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