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四十章 守城（一）

神恩护卫队的驻地距离他们负责的城墙段并不远。在安顿好之后，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在城墙上演练。

协防帝都的义师，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型武装团体。这些团体之中的战斗人员彼此熟识，配合默契，所以通常情况下，指挥部并不会将其打散，尽管保留小团体会有各种弊端。毕竟魔族兵锋锐利，谁也说不好北线能守多久。万一打散后的义师还没来得及与第二集团军完成磨合，魔族已经兵临城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像神恩护卫队这种结构完备的封闭团体，指挥部也不是非常放心。他们大多会指派一名中阶军官，担任这类团体的最高指挥官。而先前这类团体的头领，都成了这些指挥官的副手。

而空降到神恩护卫队的，是第二集团军的一位战斗营营长，名叫罗宾逊·泰勒。

虽然这位泰勒营长一进神恩护卫队，就意味着罗杰失去了指挥权，但是实际上，他跟罗杰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倒不是这位指挥官多么和善，而是在他的麾下明面上就有一个神眷者，一个圣域，两个高阶武士，以及十来个身经百战的苍狼团军官与老兵。他这个杂牌军营长，实在没什么资格在护卫队中指手画脚。

不过罗杰也不为己甚，没让他沦落成个传令兵。但凡与守城相关的事宜，最终还是让他拍板做主的。总体来说，也算是宾主和谐吧。

神恩护卫队所在的战斗大队，防守的城墙区段是里斯城东南角。里斯城处在三河交汇处，北面以及东面都临河，并没有很大空间去展开部队。所以大规模会战，应该会集中在南面与西面城墙。所以罗杰所在的这个位置，虽然不太可能成为魔族的主攻方向，但是压力也不小。

而经过几天的配合性操练，罗杰还发现，他对神恩护卫队职责的理解有误。义师的职责，其实并非阻止敌人攻上城头，那是第二集团军以及他们操控的守城军械的任务。他们的真正任务其实更像是随军民壮，负责搬运军械什么的。以及，万一有零星敌人攻上城头，他们要竭力阻止它们接近并破坏守城军械……

这让罗杰有些后悔将神恩军的精华——幻影射手——给带来守城了。他应该带上四百个干惯了农活儿、吃苦耐劳的刀盾手……

不过在幻影射手展示了他们的射艺之后，泰勒觉得将这样一支力量当成搬运工着实有些浪费，于是向上级申请又调来了三百人的义师。而格鲁的两个射手中队便可以专心于守城了。虽然他们的战斗力还远比不上里斯城的远程附魔军械，但也是个不错的补充。

而且，在罗杰源源不绝的神术补充下，他们的爆发战力虽然不足，但是却无比持久，以及，更重要的是，省钱。是的，省钱是个非常大的优点，毕竟附魔军械都是很贵的。埃尔斯特帝国建国几十年，积累还不充分，再加上大部分军械都被送到了南方战场上，里斯城的守军还是很拮据的……

所以，泰勒对自己能够被指派到神恩护卫队还是很庆幸的。一则这里战事并不会太猛烈，二则这支护卫队的力量远超过他的想象，他觉得在这场战争中多搞点儿战功，是不成什么问题了。现在他甚至都有些期待魔族能够尽快突破赛尔城以及吉兰城防线，打到帝都脚下了……

像泰勒这样持有乐观情绪的帝都守军，还是不少的，这得益于社务部的宣传。彼得三世宣布死守圣恩城的时候，帝国内部确实产生了些许震荡。不过随后社务部编造了一个传言，说皇帝正在圣恩城开启人间界与神国的通道，加速万神殿的回归过程……

帝国官方虽然从没有肯定过这个传言，但是社务部将其编得有鼻子有眼，忽悠些普通军民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而且，魔族南路大军止步于尼亚城，中路主力对圣恩城对峙数周，并没有扩大战果，北路偏师在赛尔城以南逡巡不前。所以，一时之间，魔族突破静寂之门横扫大陆六分之一土地这件事，给人类带来的恐慌感消减了不少。

同时，南北两大帝国发布联合声明，停止一切对抗，全力抵御魔族；西北永夜谷屠灭二十万高山矮人，召唤了死亡大军南下进逼巴拉那地区以压缩魔族活动空间；南方新月王庭加入抗魔联盟，新月军走出雨林，开始袭扰南路魔族大军的后方……这一切，似乎都在显示，魔族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对那些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局势的人来说，情形并不容乐观。毕竟，只要圣恩城没有最终分出胜负，这片大陆的命运就没有被敲定……

……

这一天早晨，罗杰再一次登上里斯城的城头，从高高的城垛之间向南方看去。此时已经是早春时节了，一眼望去，远处的原野已经泛起春意。

芙蕾雅站在罗杰的身侧，也向南方看去。

她刚刚给罗杰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一直在阿肯色平原北部游击，协助第一集团军扩大腾挪空间的雪狐野战团被击溃。溃兵回归赛尔城的通路被魔军阻断，只能零散退向纳科行省。

击溃雪狐后，魔族中路军分出了一路五千余精锐的偏师，前去支援牵制赛尔城的北路军。

失去了雪狐团的策应，岩熊团不认为能够在近十万魔族大军的围攻下独自守住赛尔城，只能放弃西南枢纽，退守吉兰城，与放弃大雪山防线的火鹰团，以及全帝国驰援吉兰的义师汇合，合力构筑帝国北方第二道防线。

而失去了赛尔城，陷入重围的圣恩城再无向北突围，回返帝国的可能性了……

“对国人来说，这确实不是个好消息。”罗杰看着远方，表情冷淡地说道：“不过皇帝觊觎圣恩城的超凡之力，反正也不会走。是否失去赛尔城，丝毫不影响他的计划。”

“不一样的。”将面孔深藏在兜帽中的芙蕾雅摇头道：“只有阻断了三世北归之路，魔族才可以放心围攻圣恩。”

罗杰闻言想了下，问道：“你是说，魔族想完全吃掉第一、三集团军？先前围而不攻，只是担心他们向北突围？”

芙蕾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在常规力量上，魔族虽然兵锋锐利，但是毕竟口数稀少，后劲不足。如果单是攻城略地，而不是聚歼人类的有生力量，用不了一年时间，他们就得被人间界拖垮。只有将人类主力彻底歼灭，给他们赢得五到十年的发展时间，才真正能够在人间界立足。”

芙蕾雅的这番话，言语中不再蕴染让人无可抗拒的魅惑力。她在里斯城的一个多月中，几乎天天与罗杰见面，俩人之间已经不再像敌人一样总搞些尔虞我诈的勾当了。

同样，罗杰也不再时刻提心吊胆地提防芙蕾雅的精神魔法了。现在的他们，总算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可是，如果魔族拥有你说的超凡力量，保证没有人类能够从圣恩城逃出，难道不是件很容的事么？”罗杰又问道。

芙蕾雅低声笑了下，回道：“没有什么力量，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使用超凡之力攻破圣恩城，是值得的付出。但是使用超凡之力追杀溃军……怎么想都不可能合算。你说过，魔族大君很稳重，对吧？”

罗杰想了想，却没有回答芙蕾雅，而是转移话题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屠灭第一、三集团军之后，魔族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阿迪娜的二十万中央军。对吧？”

“那是必然。”芙蕾雅回道。

罗杰的脑海中呈现了一副前几天他看到的阿迪娜形势图。南方帝国的主力在尼亚以西与魔族陷入了焦灼的拉锯战，肯定难于轻身而退。如果阿肯色魔君以超凡之力快速拿下圣恩城，便可以从阿肯色南面的坎伯兰、凯赛林、卡萨林三隘口出兵，向东南进军尼亚，在阿迪娜二十万中央军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完成合围……

那时候，尼亚便是魔族的囊中之物。而尼亚失陷，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里斯城了。

聚歼两大帝国的主力，并且攻破其首都，大概会给魔族赢得“五到十年的发展时间”吧。

可惜的是，按照芙蕾雅的说法，这是阳谋，因为没有谁有那个魄力，为了保持人类有生力量而放弃对国都的防守。所以，两个帝国是指望不上了。能够指望的，只有伊甸……

不过罗杰并没有完全信任芙蕾雅，也不相信伊甸军团会在魔族攻破两国首都后会出兵牵制。毕竟，在他心中，伊甸的建立也没多少年，草草组建的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可能在脱离根据地的情况下远征数千公里……

所以，他显得忧心忡忡。

在罗杰与芙蕾雅说话的时候，城头上逐渐喧嚣起来，每天上午的演练又开始了。第二集团军的兵士与神恩护卫队还不知道雪狐野战团被击溃的消息，所以他们颇有些兴致盎然。

罗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是将脑海中的里斯城地下水道分布图又回忆了一遍，然后想着找人再去走两趟，保证这条退路的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