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初始（二）

醒来后，又是枯燥无聊的一天。

两个寨子的教民又闹矛盾了；前几天开矿死了劳力的某家寡妇需要安抚；两百多个狂热者一定要扑倒在神眷者脚下沐浴圣光；布鲁克家的那两个女人又跑来抱怨神恩军的支出太高，需要推迟发给茱蒂丝的补给；格鲁再三强调现在的弱弓已经无法满足幻影射手的训练要求了……

罗杰很感慨，相比较于能够随手翻江倒海的萝莎琳德，自己这整天忙活的都是什么事儿啊？！什么时候才能配上未来的老婆？

看看混沌魔法射出的那飘飘悠悠的翠绿光球，简直不堪入目。这破玩意虽然杀伤力挺可观，但是那慢如乌龟爬的弹道速度啊，打不着人有个屁用！

“神眷者大人，黑沟寨的来人问，您有没有空给他们寨主刚出生的儿子做洗礼。”就在罗杰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佣兵靠近问。

“滚！”

……

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

罗杰又浑浑噩噩地忙过了一个月，感觉脑袋都发木了。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致的是改良混沌魔法。他想将雷鸣爆弹的施法方式融合到元素解析上，让解析而出的混乱元素力量在目标体内汇聚，再使用圣裁术的施法方式将圣力送入对方体内，组合成更具杀伤力的混沌魔法。

不过他理所当然地失败了，因为雷鸣爆弹之所以被称为“雷鸣”爆弹，而不是“元素”爆弹，就因为只有速度极快的电系魔力才能够轻易在敌人身体中汇聚……

其它元素不是不可以，但以罗杰这控魔手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在详细推演了五元阵的成阵原理后，萨氏终于决定撤掉教廷的神术阵了……

以及，佐伊双腿巫妖化终于完成了。

罗杰扛着一柄镶嵌着硕大暗红晶石的法杖站在马格斯帐篷前，看着穿着一条短裙的佐伊缓缓走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小黑丫头的膝盖以上，盯着那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我说教父大人，你们都能用魔法重塑血肉了，就没办法改改肤色么？佐伊这两条腿，上半截黑不溜秋，下半截肌肤似雪，让她夏天的时候怎么出去见人？”

马格斯一愣，昏黄的双眼中目光一阵闪烁，要是身体中还有血液流动的话肯定是老脸泛红。而佐伊则面露嗔怪，眼神中都是对罗杰这张臭嘴的无可奈何。

就连近旁的纳维都翻了翻白眼……

其实这也怪不了马格斯。这项技术是血腥女爵发明的，她自然要将自己的肌肤塑造成符合她审美的样子。而马格斯对技术细节丝毫不懂，自然不敢随意调整原料，所以只能原样照抄，于是皮肤偏黑的佐伊拥有了大半截白得耀眼的长腿……

“算了算了，细节不重要……”看到四周异样表情的罗杰干咳了一声，挥了挥手嘟囔了声，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然后罗杰走向前去，扶了下还有些不适应的佐伊，问道：“感觉怎么样？这双腿，真有马格斯吹得那么好用么？”

“……”

思路正常且正经的佐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罗杰这句话，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从冒牌哥哥掌中抽了出来，然后扶在马格斯手臂上，又向前走了几步。

“教父，我可以感觉到地面了。”佐伊低头看了下脚上的薄底布靴，一边用脚尖轻踩着块拇指大的石头，一边对马格斯说道。

巫妖神眷者面色淡定地点点头，略略向佐伊侧方挪了半步，将罗杰的视线挡在身后，然后问道：“触感会不会不够敏锐，还需要调整么？”

“嗯。”佐伊回答：“还有些粗粝感，脚趾也有些麻木、僵硬。再调整一下吧。”

于是两人一转身，掀开封门又回了帐篷。

“呃……”没人搭理的罗杰有些尴尬，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一脸的呆愣。这让跟在他身边的蒙莉莎直接笑喷了。

“你这张嘴啊！哈哈哈！”恢复了右手的女剑士本就很开心，现在更开心了。

罗杰用眼角飞过去一缕幽怨，叹口气，然后拉来一把折叠椅坐了下去。他摇头道：“我这不是怕佐伊双腿恢复后情绪太过激动，不利于身心健康，所以才插科打诨么？这是我本性纯良的表现嘛……”

当然，这话连僵尸都不会信。

不过蒙莉莎还是很照顾罗杰情绪地点点头，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佐伊的双腿还得调试好几天，时间还很宽裕，罗杰肩上扛着的那柄当作礼物的法杖断不至于送不出去。

……

当小黑丫头能跑能跳的时候，并没有像罗杰所期待的那样喜极而泣，或者表现出什么难以遏制的激动。她的神色中带着些喜悦，但也仅此而已。

罗杰不知道近几年佐伊接受的都是什么样的教育，但是看起来，这个昔日的流浪丫头，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姑娘了。

倒是纳维在一旁哭了好几场，还得佐伊上前去安慰……

至于罗杰送给她的那柄圣器水准的火属性法杖，也只换来她礼节性的一笑。看起来佐伊对成为一个更强大的“便携式火球发射器”并没有什么期待……

罗杰只好耸耸肩，转向正在收拢材料与器具的马格斯。

“教父啊，要走了？”他嬉皮笑脸道。

马格斯昏黄的双眼中没有神采，也没有情绪。他只是声音冰冷地回道：“是的。”

“要不多留几天？那个，给佐伊修复巫妖之躯的方法，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我也不明白。”马格斯一边忙碌一边回道：“我只是将血腥女爵的秘法转交给你而已，并没有深究其中原理。你自己揣摩吧。”

罗杰皱皱眉，心中有了点儿挫败感。于是他想了想，又问道：“要不要去看看我老爸老妈？两位老人家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

这一次，马格斯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不过他很快便转过脸去，平静回道：“马格斯·古滕贝格已经死了。不要让一个死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了。”

“……”罗杰无语，他知道自己将教父留在康宁的希望是彻底破灭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眼前这个巫妖绝对是这句话的完美体现——这一个月来，罗杰旁敲侧击地试探马格斯是否能留下来，但是都被那个章鱼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算了算了……”罗杰摆摆手，不愿意再搭理马格斯，转身出了帐篷。

反正与永夜谷的传讯法阵节点都已经建立了，等教父抗拒的心思弱一些之后，再尝试用圣女阿蒂丽斯的秘密把他勾引出来吧。现在康宁的形式稳稳当当，完全不需要更多高手坐镇，让马格斯在永夜谷待一段时间未必没有好处……

马格斯当天就离开了，连依依不舍的佐伊都没能多留他一分钟，以至于罗杰都在怀疑，身体的巫妖化是不是同时会泯灭人类感情？

不过他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他还要处理教团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务，还要为佐伊恢复行走能力操办个庆祝晚宴，还要尽快将修复巫妖之躯的法门掌握纯熟，毕竟佐伊那双现在看起来与真人无异的双腿顶多能坚持一个月……

“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罗杰自我感慨。

……

忙碌且枯燥的日子在持续，直到新年的到来。

教团管理逐步走上正轨，身为教团最高领袖的罗杰终于摆脱了“事必躬亲”的窘境，能够喘一口气了。

忙里偷闲的他甚至都奢侈地开始计划回一趟埃姆镇了。虽然流放之身没有离开流放地的资格，但是对于随手就能抓一个替身的罗杰来说，这并不是个问题。

不过在一片年前祥和气氛中传递过来的消息，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消息很简单，寥寥十几个词而已。

“十二月十八日午夜，大量魔族涌出静寂之门，埃泽萨告急！”

被从睡梦中唤醒的罗杰接到了这条消息之后，心中只是起了一点儿波澜而已，甚至都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对于这个几乎注定会到来的噩耗，他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虽然理智上是抗拒的，但内心却恨不得它赶紧到来，用以解脱他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提心吊胆……

也许这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的普通人类的朴素情绪？

罗杰自嘲地笑着，缓缓站起身来，披上厚实的斗篷，向恩岚的住处走去。

“终于开始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