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一十五章 积淀（二）

神恩军与茱蒂丝的组合在东北搞得风生水起，在摧毁了两个“邪祟”大寨之后，基本完成了罗杰设定的教权下乡任务，获得了数十万边民的支持。

由此，不论是先前将目光投在山北而对边民不屑一顾的萨氏，还是投资重点不在东北的布鲁克家，都开始认同简尼的努力了。他们为神恩教团投入了大笔资金，在康宁掀起了一波基建狂潮。

一时间，宁金城与康宁之间那条鬼影都难见的破烂驿路一再被修缮甚至拓宽，直接变成了一条繁忙商路……

半年间，康宁就从一座破败不堪的凋敝小镇转变成了北**镇，并且拥有了一座货真价实的城池。任期结束的杰拉德镇长热泪盈眶，热情洋溢地又续了三年……

神恩军的巨大成功就连格鲁这种闲人都被吸引了。

先前格鲁带着几十个猎户玩得逍遥自在，然而很快，猎户们贪图神恩军的高额军饷而纷纷参军。百无聊赖的格鲁便向罗杰要求进神恩军玩玩。

罗杰寻思了下，既然轻弩数量有限，多些弓箭手也挺好，便建议他选一批有狩猎经验的神恩军培养。

格鲁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建议罗杰给一些猎人出身的神恩军种下神术者烙印，他将教授他们追踪箭。

对教规相当随便的罗杰二话不说，花了一天时间将格鲁选定的三百多人全种下了烙印——好在这些人不会跑到教廷索要神职，否则按照这个玩法，罗杰肯定要被剥夺圣印术的使用权，让他后半辈子都无法再培养神术者……

手下有人的格鲁乐呵了，带着巴特与树精灵兄妹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练兵浪潮中。

本就有相当弓箭基础的猎户们很快便跟上了格鲁的训练节奏，最终近三百习得了追踪箭的神恩军单独组成了两个射手中队，格鲁很没有创意地称呼他们为“幻影射手”。

虽然跟格鲁自吹自擂的“无视障碍无视距离”相差甚远，但是这些用圣力驱动箭矢的弓手在复杂地形中的战斗力确实值得夸赞。

五十米内，佼佼者的曲射箭甚至能够命中躲在墙后的目标。

假以时日，待到他们能够调动的圣力越来越多，北国山地中两百米外一箭透颅大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罗杰对幻影射手的精准狙杀距离是几十米还是两百米并不十分在意，毕竟在“类源火大阵”面前，再强大的个体战力也不过是渣渣。

所以罗杰大部分精力都在研究教廷的神术大阵，通过尝试不同的操阵方式来寻找其中可能的漏洞。

可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罗杰还真找到了个问题：那就是整个大阵的掌控权完全集中在操阵者一人手中，入阵的任何人都不过是被动的源力容器而已。而且大阵一旦开启，这些源力容器都没有中断抽取过程的能力……

所以理论上，教廷的神术大阵存在两个缺陷。其一，如果操阵者被敌人收买，那么花费巨大的神术阵等于直接资了敌；其二，源力提供者的生死只在操阵者一人之手，似乎不怎么讲人权？

对第一条缺陷，萨氏与布鲁克家不以为然——找最可靠的人担任操阵者不就行了么？而对第二条缺陷，他们甚至还很喜欢。

在两家长老会的认知中，东北这些新晋皈依的教徒即便再狂热，也是自私的。虽然劝说他们入阵很简单，但是在生死关头让他们牺牲性命，那十有**都要倒戈。这个神术大阵能一直把他们吸到死，未必不是个紧急关头丢卒保帅的救命之法。

罗杰尽管更愿意相信芙蕾雅的五元阵，但是在防御大阵这种关键决策上缺乏影响力，只能徒呼奈何。

在康宁一片欣欣向荣的热烈气氛中，他的那副愁眉苦脸算是另类了。

而跟罗杰同样另类的，大概也只有迪丽雅·明翼了。

这位来自雨林的树精灵女士既无法接受北国冬日的干冷，也无法接受其夏日的燥热。勉强算得上舒服的春秋在晨风这鬼地方就跟不存在似的。

就算老天给了你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它会不会再送你个狂风怒号的午后。

于是这位苦闷的高阶法师把自己关在铺设了调温魔法阵的木屋里，通过烹饪各种美味甜点来打发时间，假装康宁跟她没什么关系……

罗杰倒是挺喜欢去迪丽雅那里转悠的，毕竟又能饱口福又能饱眼福。

而在消遣的同时，罗杰也知道了新月王庭的近况：隆内塔的生命树长成之后，王庭议会顺理成章地增加了一席——新席位自然是被皎月公主所占据。

仙蒂儿正式将名字改为“仙蒂·皎月”，因为她觉得最后一个音节令她的名字少了几分威严。

不过在给罗杰的讯息中，仙蒂儿却说更改名字只是为了与过去的自己割裂。从那一刻起，她便是新月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仙蒂”，而不是那个刚刚成年的女孩“仙蒂儿”了。

罗杰很理解小姑娘做的这件很有仪式感的事，为她能够下定决心而高兴，但是同时也为她肩上承担的责任而担忧……

改名后的皎月公主直接入主隆内塔，统辖了那片除了雨林什么都没有的领地。

不过新月王当然不会让继承人去北面送死，所以将大半个家底儿都打包送给了她。在新月王庭近乎不计后果的扩张下，得不到中央军支持的列希行省几乎陷入绝望，只能战略收缩死守首府提恩城一线，连行省第二大城伦尔托都放弃了。

新月军事实上已经掌控了四分之三的列希。

罗杰很感慨，看看人家，出手就夺了大半个行省。再看看自己这边，势力触角到现在还没越过横断山脉……

伊甸与康宁的合作之所以进展缓慢，主要是因为双方没能形成良好的互补关系。

人口方面，地广人稀的伊甸缺人，希望大展宏图的简尼也缺人，对五十万边民的争取让两家成了竞争关系。

财力方面，贵金属矿藏满地都是的伊甸不缺钱，萨氏纵然有钱也派不上用场。

资源方面，伊甸虽然物产丰饶，但是隔着横断山脉运输不便，与宁金城通过驿路直达的康宁没有理由不在帝国内采购物资——毕竟晨风为萨氏提供了非常优厚的采购合同……

所以康宁仅仅在林海最南端建立了个据点，迁移过去两百户人家，对伊甸的渗透几乎等于没有。

而伊甸也专心经营着领地，内循环搞得有声有色，并没有再越过横断山脉干扰康宁。

用了几个月都没有在山北打开局面的萨氏有点儿着急，跑来找罗杰与简妮商量转移一部分神恩教团的教民过去。

罗杰虽然不在乎教团少个几万人，但问题是听他话的虔信者都想聚拢在他身边，不容易被忽悠去林海开荒；非虔信者基本都不愿意离开故土去那传说中的险恶之地挣前程。

而罗杰是打死都不会去伊甸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真会被芙蕾雅打死……

最终的妥协方案是将茱蒂丝派去林海，成立神恩教团林海分部。

伊甸非常大方地分了茱蒂丝一块甚为广袤的林地——广袤到将五十万东北边民都迁过去也绰绰有余。

断断续续地，数月间总共有近四千户最虔诚的教民被忽悠到林海去开荒了。

而罗杰则留在山南继续维持他的教团。虽然教团的运作已经走上正轨，金字塔型的神职者组织已经完善，但是出于持续增强教众信仰粘合度的原因，简尼还是为罗杰制定了非常详尽的传教日程，把本就忙碌的他累得要死要活。

现在罗杰非常想将另一个魅魔也给弄过来当圣女……

期间芙蕾雅给罗杰写了几封密信，主要是变着法地催促他尽快将本源转移之法交出来。比如问他想不想知道女神分魂的更多秘密，想不想知道二十几年前教廷分裂的根源，想不想知道马格斯的过往，想不想知道她的魔法传承究竟源自哪里……

总之，拿秘密来换就对了！

最可气的是她每次都各种暗示罗杰要不要将萝莎的本源分离出去，如果愿意的话她可以帮忙。

罗杰哪敢让那个女人触碰自己与萝莎的本源？而且他相信芙蕾雅很明白这一点，她反复提起那个建议只是想让罗杰越来越怀疑他对萝莎的感情。

要说那女人没有目的，简直就连精虫上脑的色棍都不会相信……

被芙蕾雅各种秘密挠得心痒痒的罗杰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回了她封信粗暴拒绝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给你！带着你的秘密死去活来吧！”

罗杰的这封回信没有做保密处理，估计会让检查外发信笺的萨氏法师看得莫名其妙：什么叫死去活来？

被罗杰拒绝的芙蕾雅消停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之后给罗杰送来了一个厚信封。罗杰以为芙蕾雅贼心不死，但是看到那女人熟悉的字迹后却一阵懵圈。因为芙蕾雅在信中写到：“虽然你不愿意共享你的秘密，但是身为抵抗魔族的同盟，我却愿意向你分享我们的秘密。”

“麻蛋，这死女人到底想做什么？”罗杰感觉自己很抓狂，因为他实在看不透芙蕾雅葫芦中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打起十二分精神，罗杰给自己加持了圣慰术以静心凝神，又对那信封使用了圣逐术以驱散可能存在的魔法气息，然后才谨慎地研究起芙蕾雅的信件来……

资料有些纷杂，不过大多却只与一件事有关，那就是二十几年前的北方教廷分裂。

罗杰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将这些资料的内容分类整理，并且与萨氏搜集的信息比照校验，最后心情复杂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芙蕾雅提供的信息，很可能都是真的——或者说，综合了萨氏与芙蕾雅的信息，罗杰得到了一个内容自恰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则完整描述了北方教廷分裂的始末……

二十九年前，阿蒂丽斯接任圣者一职。其后，在与教皇的频繁接触中，她逐渐发觉了对方的异常。而经过四年的暗中调查，她最终发掘出教皇的一系列秘密……

首先，教皇在对人类的灵魂本源进行研究。

在光明教义中，人类灵魂属于众神，任何涉及本源的研究都被认为是渎神之举——这就是亡灵法师是教廷死敌的最本质原因。但是身为北方教廷的领导者，教皇却成为这种亵渎行为的领导者。

教皇研究的最重要成果就是“黑暗圣堂”。

罗杰从佩克口中听说过这个称谓，后者认为黑暗圣堂的战斗力都是圣域级别的，是教廷暗中训练的精锐力量。而芙蕾雅的资料则更近一分，指出黑暗圣堂并非是“训练”出来的，而是被教皇“灌注”出来的。

换句话说，与席琳类似，黑暗圣堂都是人造的圣域强者。

不过与席琳使用纯粹的圣力不同，他们的力量运转方式更接近于死亡骑士——以亡灵魔法锤炼身躯，以灌注的圣力强化本源，然后用锤炼过的身体收纳巨量的元素，再用强化过的本源去驱动这些元素，最终成就圣域之威。

阿蒂丽斯与她的追随者毁掉了教皇的试验场，灭杀了绝大多数尚未成型的黑暗圣堂，这是分裂之战的起点。

其次，教皇对静寂之门进行了大量研究，各种手稿堆满了一间数十平方米的密室。

阿蒂丽斯阅读过部分手稿，非常确定教皇研究的方向是光明神亲手布下的封印。芙蕾雅毫不掩饰地断言，魔族之所以能够重新打开静寂之门，教皇绝对脱不了关系。她虽然没有探明教皇如此做的动机，但是其研究封印的举动是静寂之门再次开启的唯一解释。

这是芙蕾雅坚信魔族一定会入侵人间界的原因——它们不来都对不起教皇的这番谋划……

而且芙蕾雅警告罗杰，不要妄想联合皇庭压制教廷——阿蒂丽斯试过，直接导致秘密泄露而不得不提前行动，最终命陨雷霆崖。

芙蕾雅很怀疑，在操控魔族入侵这件事上，皇庭与教廷拥有共同利益。所以她放弃利用人间界现存力量抵抗魔族的企图，而在林海独辟蹊径，建立了伊甸。

最后，教皇的元素魔法操控水准远超人间界的任何一位魔导士。阿蒂丽斯的神术水平与其不相上下，甚至还略有优势。但是在最终战中，她与麾下十余追随者的合力都无法抵御教皇元素魔法的狂轰滥炸，最终也没能逃入弗罗斯特林海。

魔法与神术之间的冲突，罗杰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同时身为大神术者与大魔导师的教皇，要么突破了神在人类灵魂中设置的神术密码，要么就像罗杰一样，用施法的方式来施展神术。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似乎都会导向“渎神”这个结论。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阿蒂丽斯与她的追随者“背叛”了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