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三百一十四章 积淀（一）

送走了芙蕾雅，罗杰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回忆自己见到芙蕾雅后的一举一动。对这个诡异的女人有了全新的认识，罗杰愈发觉得她可怕。所以他在努力复盘，想搞清楚自己有没有被其无孔不入的精神魔法操控……

然而罗杰却发现自己静不下心来。每次想到芙蕾雅，就会想到她最后那含笑一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你深藏于内心的情感究竟是不是虚假的？”

愈来愈烦躁的罗杰现在已经明白，尽管及时破开了那女人的精神引导，但是心理暗示已经种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很难将心情平复，于是罗杰站起身来，向隔壁萝莎琳德的房间走去。

不出意料，艾琳诺守在萝莎房间的外厅。

“她在修习，明天再来吧。”罗杰这位未来的姑妈一边上下抛着匕首，一边说道。

罗杰悻悻而归，想了想，又向蒙莉莎的住处走去。他觉得可以试试新学会的“忘忧行”了。

……

罗杰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见蒙莉莎了。自从他连续十多次切掉催生出来的肢体后，便感觉实在不好意思再给女剑士增加痛苦与失望。

不过现在罗杰又有了底气。

后来罗杰回忆起这件事儿，还在反复思考当时为什么没有怀疑忘忧行的功效，是不是又中了某种精神魔法，以至于对芙蕾雅的话缺乏起码的质疑精神。不过他的疑神疑鬼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因为芙蕾雅就算真用了精神魔法也不会承认，而罗杰也没有证据……

不过幸运的是“忘忧行”确实好用。丢失手臂不到半年的蒙莉莎从迷蒙中醒来后，发现手掌至少增长了两厘米。罗杰很高兴，当即决定将圣促术勉强催生出来的僵硬手腕整个砍掉，在忘忧行的辅助下重新生长。

半个月后，蒙莉莎那只如婴儿般娇嫩的新生右手就可以自如运转斗气了。

可惜的是，忘忧行对佐伊丝毫没有作用——她的本能思维都不再记得她还有两条腿……

而在此期间，一对姐弟来到了康宁，加入了罗杰的队伍。他们来自于一个自嘲为“互助送水群”的松散小团体。

这个所谓的“送水群”是以四位高阶武者为主体的民间组织，其中成员大都没有隶属的势力，所以平日有什么来钱的工作机会，都是通过这个群的通讯渠道传递。

而他们戏称这些消息就是解渴救命的水，这就是这个“互助送水群”的名称来历。

蒙莉莎与这个群有些交往，与其中几位成员关系还很不错。而大约一年前，在初次知道人间界有可能陷入纷乱后，她曾经写信招揽过他们。

不过送水群成员并没有把蒙莉莎的预警当回事儿——埃尔斯特国力蒸蒸日上，怎么看都不像要出大事儿的样子。

然而随后三万魔族入侵，再之后阿肯色平原上的国战陷入僵持，很快皇帝也不再现身，一系列重大事件开始动摇他们最初的坚持，让他们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蒙莉莎的招揽了。

不过这些还不够，毕竟“可能性”仅仅是可能性，还没有成为既成事实。而且拖家带口的他们也很难快速做出转变。但是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及其持续时间的增长，帝国经济终于出现了疲态。对这个团体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于工作机会开始减少，能够获取的物资越来越匮乏，以及最重要的，钱越来越不值钱了。

“送水群”越来越缺水，于是不得不再次将蒙莉莎的提议摆在案头。

一番商讨过后，送水群决定派两位家室拖累不重的姐弟先到康宁探探路，看看蒙莉莎的金主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样的机会。

来访的两位都是高阶武者。姐姐名叫奥黛丽·爱德华，她面目稚嫩，身材娇小，说话细声细气。只是一米五出头儿的身高配上身后背着的门板巨剑，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奥黛丽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巴纳德·爱德华，跟雷蒙德差不多体型，面相淳朴眼神憨厚，如果不看他的那柄横面比腰粗的双刃巨斧，一定会认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对这两个修习霸道功法的巨力武士，罗杰抓了抓头皮，将他们都打发到巧儿那边了。

魅魔茱蒂丝化身“圣女”的工作正在进行，等她完成了转变，难免要走街串巷去招揽信众。在康宁内部还好说，以后要去山区传教难免需要护卫，而这两位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保镖了。

剑圣奥布莱恩在芙蕾雅离去后又在康宁待了一个多星期。当伊甸与康宁的协议达成，萨氏资金开始进入山北的时候，他认为恩岚的安全性已经有了保证，便回了夏北城。

举族搬迁的萨氏在各个方面都需要奥布莱恩这样的强者坐镇，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席琳体内的诡异能量被驱逐后，又在康宁养了两个礼拜的伤。在罗杰引导源海圣力全力协助其恢复的情况下，她的战斗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随后，因为罗杰曾劝说她不要单纯作“一柄剑”，而是去开创自己的道路，席琳终于下定决定回圣城——尽管她那“圣者”的职位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沦落成华而不实的口头称谓，但是能够时时接触圣城至高权位者的她，仍旧相信自己会成为罗杰最重要的消息来源之一。

席琳离开了康宁，却苦了那位克劳德·格里高利。苦苦追求席琳的他，被罗杰阴了一把而不得不在宁金城养了大半个月伤。

等克劳德痊愈后再次来到康宁的时候，席琳已经在回圣城的路上了……

有意继续坑克劳德的罗杰虚情假意地惋惜了一通，又将东北糟糕的治安状况批判了一通，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他要在康宁建立一个武装教团的意图——当然，明面上的目的是保卫地方安全与商路畅通，而不是培养私人武装力量。

克劳德表示这是利国利教利民的大好事儿，他很愿意帮忙向枢机处谏言。

罗杰对主动送上门儿的帮手表示了相当真诚的感激，然后才告诉克劳德席琳的行程，于是克劳德又马不停蹄地向圣城赶了回去……

罗杰很欣慰能够将这位格里高利公子利用上。虽然不管圣城同不同意，他都会在东北建立武装教团，但是如果有法理上的支持，行事总归更方便一些。

说起教团，罗杰真心为布鲁克家的传教手段所折服。不过两周，他只要在康宁显眼处出现，就会有一群人跪在地上膝行围拢过来，一副恨不得舔他脚趾的架势。

罗杰对此很不适应，总是忍不住想去将那些衣衫褴褛的康宁人扶起来，但是却总是被随行的布鲁克家牧师阻止。

那牧师要求罗杰保持微笑，放缓脚步，但是丝毫不可停留，也丝毫不可改变方向。他说罗杰是神眷者，是神的代言人，所以他不可以被脚下的卑微众生所阻挡——如果被阻挡了，就丧失了他高不可攀的秉性，就丧失了权威性。

罗杰问他，如果遇到需要救治的病患呢？

牧师说这时候你就可以停留下来了，因为治疗病患就是你的目标。

罗杰又问，是不是像以前那样略微治疗下便停止？

牧师说不，要在短时间内让伤患活蹦乱跳，因为你没必要回访，也就没有了进一步宣传的机会。

罗杰再问，我需不需要向跪倒的民众说点儿什么？

牧师说言多必失，你要保持神秘性，你要保持超然出世的风范，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可以降临凡间施舍你的爱……

总是，罗杰出门的一切行动都被规范了。虽然他很累，很不自由，但是招揽信众的效果却出奇得好。两周时间收服康宁后，罗杰已经有时间去康宁镇外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

来到康宁之外，罗杰才发现康宁的穷，还是他能想象的穷。而东北山民的穷，他几乎想象不到。

比如他在一片野地里讲经，仅仅宣称会发放饭食，就聚拢了大约五千个男人以及更多数量的妇女与孩童。他讲经的时间是在中午，很多人天刚蒙蒙亮就从村落出发，走到中午才到达讲经场所，就为了罗杰承诺的麦饼与咸鱼。

不过几顿饭的量？至于么？

那人多的，罗杰不得不用上扩音魔法才能压过嘈杂——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是为了听他讲经而来的。

布鲁克家对讲经的规模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预估，他们动员了整个康宁烙了小半个月的无酵麦饼，又从东平海岸一车一车向康宁运送咸鱼干。

最终讲经结束后，在场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五张麦饼与两条咸鱼，于是罗杰在欢天喜地中接受了众人的膜拜，很快便因为“五饼二鱼”的慷慨在整个东北打响了名头……

而后没用半个月，“五饼二鱼”的故事就发生了一系列演变。最开始，流言说神使罗杰一招手，天上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麦饼跟鱼干。再往后就更夸张了，说罗杰从天空召唤了五张饼与两条鱼，硬是喂饱了五千男子以及他们的家眷，光收拾众人吃剩的残渣就装了十二筐。

罗杰笑问是不是布鲁克家传的谣言，随行牧师一本正经说布鲁克家从来不主动制造谣言，因为没有必要。

放飞自我的人类群体本身就是谣言花式繁育的温床。

布鲁克家与罗杰的这一番操作，可以说为茱蒂丝以“圣女”形象降临凡间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当改造完成的魅魔身着洁白祭司袍出现在凌乱肮脏的山区村落时，信众们恨不得用脊背铺出一条供她行走的路，以免玷污圣女高洁的双足……

信众快速发展的结果就是手上能用的人数大大增加。

两个月后罗杰的“神恩教团”正式成立，轻而易举招募了近两千东北汉子，成立了一个武装大队——对外称其为教团的护团卫队，内部则直接称为“神恩军”。

其实拥有了十几万教众基础，罗杰想再招两千年轻力壮的汉子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简尼能够调动的资金有限，养不起更多兵了。

就是这两千人，也是在恩岚的帮助下才勉强维持了他们的脱产训练。

兵员充足后，恩岚从红龙团带出来的原苍狼团老兵便体现了他们的价值。

跟随恩岚与罗杰在南方雨林转战了半年的德莱登·杰拉德接手了“神恩军”。他在苍狼团曾任副大队长，有着丰富的野战经验。

而各个老兵则散入神恩军中，成为了基层组织力量。

布鲁克家方面，则投入了一批低阶圣武士到神恩军。而罗杰也将蒙莉莎与一剑送入这支队伍中，指导有天赋的教兵修习斗气。

神恩军的定位是机动灵活的山地军，大部分以双刀为主战武器，以弓弩为辅助。防护则清一色为皮甲。

如此定位，一则是因为东北遍布山林，轻装简从才能因地制宜，另一个原因则是简尼真没钱了，实在配不起更为昂贵且是军管物资的锁子甲。她能搞来一百多架军用轻弩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这样的配置已经足够了。只要宁金城不出手，神恩军完全可以在东北横着走。

而有了神恩军的帮助，茱蒂丝的传教之旅更加一帆风顺，几乎是以席卷之势横扫了东北边民的各个部落。

最终成果相当喜人。因为星散于贫瘠山区，东北边民的部落与部落之间甚少交流，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然而他们现在都有了一个共同话题，那就是茱蒂丝的圣洁形象……

一位纤尘不染的娇弱女子行走于罪恶之间拯救灵魂，目光范围之内的邪祟皆毁灭于雷霆与火焰……

这强烈的对比，这天才的设计！

懒在康宁镇的罗杰对巧儿的构思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