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二十五章 反击（二）

希尔家族是镇上一个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容小视的贵族。虽然其于几十年前便丢失了封地，但在埃姆镇上却保有大量产业。

埃尔斯特帝国之中，丢了封地的贵族一般只有两个出路，或者凭借着家族多年经营的人际网络投身工商业；或者成为政权的依附，为帝国管理其庞大的疆土。如果这两条路都走不通，那就只有没落下去了。

从海洛的情报上看，希尔明显将身家都投到了商路上：其占据了埃姆镇上木材等建筑材料交易的大宗。帝国欣欣向荣几十年，即便是边陲小镇都会蓬勃发展。埃姆镇作为北方大镇，镇基也在不断扩建，直到旧城容纳不下快速增长的人口。新城规划之后，在旧城与新城之间的所有工程，都能看见希尔家族的影子。

这样一个家族，虽然没能力与军界或者政界人物一较高下，但是只要用钱铺路，埃姆镇上的头脸总归还会给他们留些面子。海洛清楚得很，如果以城防营的名义，即便能找到什么理由将哈伯特给抓起来，也留不住他二十四小时。

所以，海洛本就没打算将他交给城防营，先找个地方把他嘴给撬开才是关键——罗杰将在“刑讯”中扮演关键角色。

一辆马车停在哈伯特住处的门外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罗杰与海洛躲在车厢之中，通过门帘的缝隙盯着穆迪的一举一动。穆迪的任务则是找茬，只要他搭上哈伯特的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制造出来一点冲突。此刻，他正坐在一个街边的小摊上，装模作样地喝着冰镇杨梅汤，身边坐着那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他俩在那都喝了一个多小时了……

罗杰和海洛的情况更糟糕一些。当头太阳把车厢烤得跟个蒸笼似的。要不是罗杰时不时的制造出来一点凉风，两个人断没可能坚持到现在。不过他们也没有比死守更好的办法，时间过于仓促，根本就来不及摸清楚哈伯特的作息习惯，只能在他的门前傻等。

按照一般纨绔子弟的做派，中午应该是他们刚刚睡醒，正跟宿醉做斗争的时刻，在门口等到他的希望很渺茫。不过罗杰不想放过任何机会。

“我去弄点喝的……”海洛等得不耐烦起来。车厢狭窄，他这个大个子蹲得尤其不舒服。

“你这体型有些显眼……”罗杰拦住他。既然刺客能找上罗杰，想来他们两个人的样貌早就被对手知道了。

“唉……”海洛叹了口气，躺了下去。盯人的任务就这样交给了罗杰。罗杰砸吧砸吧嘴，也觉得挺渴的。既然不能下车，罗杰只好用了点魔力，凝出来两个冰块，自己含了一个，扔给海洛一个。

“我擦，有这种好东西不早拿出来？”海洛有些不爽。

“我是怕你想上厕所……”罗杰讪讪答道。

“老子憋得住！”海洛口齿不清地回答。他嘴里的冰块要大很多。

“是，你尿泡大……”罗杰损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海洛正想反驳，却听到一阵马蹄声从他们身旁掠过。海洛有些预感，立刻坐起身来，从门帘的另一边掀开一点缝隙看了出去。“有情况？”他口中问道。

“不清楚。”罗杰回答。他看到的是一辆女士使用的马车，白马白车，车厢上装点着繁密的花纹。看车夫的动向，马车的目的地正是哈伯特的住所。

“情况不太妙。”罗杰对海洛说道：“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如果是哈伯特的骈头，两个人躲在家里边荒淫无度，我们恐怕就等不到他了。”

“你被太阳晒傻啦？”海洛嘲笑罗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骈头在正午时分走正门的？据我所知，哈伯特在家里挺没地位的，哪里敢在他老爸面前胡搞？我倒希望那个女人是他的骈头，那样的话，两个人肯定偷跑出去找地方享乐去了。”

“管她是谁！”罗杰说道：“我给穆迪送个信号，一旦看到哈伯特露面就动手。那个女人的马车夫，你能看出来他的深浅么？”

“放心，肯定没有斗气在身。他不像个保镖，应该是个纯粹的车夫。”海洛应道。

罗杰点了个头，凝聚魔力在穆迪身边卷起来一个小小的龙卷。穆迪向马车这边看了一眼，罗杰露出半个脑袋，点点头，穆迪便在桌上扔了几个铜板，带着他那个寸步不离的保镖，摇摇晃晃地向哈伯特家门口溜达了过去。

白色马车的车夫跳了下来，在深棕色的大门上扣了几下。大门上的一个小窗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马车夫说了自家主人的名姓，小窗后应了一声。这些都落在罗杰的眼中。没多久，大门的门栓一响，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迈步走了出来，而他身后则跟着两个侍女以及两个深色衣服的壮汉。

那个年轻人面色白净，没有蓄须，一头金发在脑后扎成个马尾，身上白色衬衫，腿上黑色紧身裤，腰间挂着一柄雕花的细剑，一看就是个摆设。这形象特征，应该是哈伯特没跑了。

“运气不错！”罗杰高兴得很，向身边看了一眼，海洛给他点了头，意思是他身后的两个壮汉不足为虑，于是罗杰便示意穆迪可以动手了。

穆迪稍微加快了速度，向着白色马车走了过去。那年轻人不知道有人正准备对他下黑手，悠悠然地对着马车行了个礼，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白色马车的门帘掀开，一只戴着粉色长筒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年轻人很娴熟地伸出右手扶住，一位衣着华丽的姑娘便迈步要走出马车车厢……

这个时候，穆迪离哈伯特还稍微有些远，眼看这是骚扰的最好的时机，顾不得计划，他猛地跨上几步，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哈伯特一记。

哈伯特被撞了个趔趄，右手下意识的握紧，把那姑娘带得也站立不稳。赶巧不巧的，她正迈下一只脚，然而哈伯特拉了她一把，让她留在马车上的那只脚跟着一滑，姑娘便一头向地面栽了下去……

穆迪跟着恩岚等人在后面放放冷箭还可以，第一次独立干这种事儿，紧张得够呛，两只眼睛全集中在眼前的金毛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摔下来的姑娘，只听一声尖叫，一身粉色长裙的姑娘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看得罗杰等人忍不住捂脸……

按照原计划，穆迪应该假装不小心碰到哈伯特，然后两个人发生一点口角，继而大打出手。谁想到穆迪紧张过度，第一个动作便这么大……也许穆迪也知道自己“演得”太过，瞬间慌了神，找不到什么衔接的词儿，脑子一僵，直接按照原剧本来了句：“他妈的你走路不长眼啊，干嘛撞我？！”穆迪颤着嗓音，浑身发抖地指着金毛叫嚷道。

不明白真相的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呢，实际他是紧张的。

跟在穆迪身后的保镖不知道自己的小主人唱的是哪一出，但是绝对被他的不要脸给深深震撼到了，呆呆地站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哈伯特的两个护卫先反应过来，冲上来准备先将穆迪给制住……

当对方的手伸出来的时候，穆迪的保镖才反应过来，职业素养让他放弃了猜测雇主意图的打算，猛地向前一步，将两个人的双臂拨开，挡在了穆迪面前。

哈伯特被穆迪一顶，胸口撞在了车辕上，一时有些气闷。他心头正想谁这么不长眼呢，就听见穆迪在一旁恶人先告状，顿时鼻子都气歪了。转过身来，甚至都没想着先扶起那位姑娘，指着穆迪的鼻子“啊”的叫了一声，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穆迪看着哈伯特的样子，干脆心一横，没给金毛反应的时间，继续按照剧本开骂：“怎么着，你还想打人？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金毛一下子气得哭笑不得，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莽货？哈伯特嘴有点儿笨，不知道该怎么回骂，但是并不影响他动手。你不是说我打人么？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再不迟疑，金毛叫了一声，对着穆迪一脚踹了过去……

穆迪的保镖正在跟那两个壮汉纠缠，眼瞅着处于下风，根本没机会去拦截哈伯特的一脚。穆迪正紧张着，也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踹得后仰倒地。海洛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再不动手，按照穆迪那么贱的表现，一眨眼功夫就得被揍得鼻青脸肿……

“给我住手！”海洛一声大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哈伯特等人奔过来。罗杰跟着他，落后大概三步的距离，手上已经开始凝聚麻痹电火了。

海洛嗓音不小，不过哈伯特当然不会听他的，他正在气头上，嘴唇都在发颤，一心想将眼前这个不开眼的神经病暴打一顿。这个时候他刚刚跨在穆迪身上，饱含愤怒的一拳还没挥起来，便被海洛把手攥住了。随即海洛轻轻一翻手腕，金毛就是一通惨叫，被海洛摔在一边。罗杰紧随其后，一记电火打在他身上，哈伯特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丧失了战斗力，躺一边抽搐去了。

一看自己的主人被放倒，金毛的两个保镖急了。三个保镖互相纠缠的时候，都没有尽全力。毕竟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共事，何必把事情做绝呢？于是两边都在和稀泥。然而自家雇主都被放倒了，保镖们就不能出工不出力。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爆发，将穆迪的保镖击退数步后立即拔剑，刺向挡在罗杰前面的海洛。

海洛的重剑已经在手，看到两人冲来，大吼一声：“城防营办案，无关人等退散！”手中重剑挥舞，向二人的双刃阔剑上斩去。行家一出手，两个保镖便知道正面硬刚不是对手，于是双双收剑。不过他们脚步却不稍停，一上一下，又向海洛空虚处攻去……

海洛身形稍退，避过刺向自己小腿的一剑，同时重剑一磕，将刺向胸口的那柄剑击飞，随即手腕一抖，重剑便斩向收势不住的那个保镖的脖子。那个保镖心一凉，眼一闭，心想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然而海洛却转了一下手腕，用剑身抽了过去。那个保镖被打得斜飞了出去，喷出去半嘴的牙，不过好歹小命是保住了。

击向海洛小腿的那个保镖运气好点，罗杰打开一个卷轴，放出了麻痹电火。他也跟着自己的雇主一起躺在地上抽搐了。

料理了金毛的两个护卫，海洛懒得解释，直接奔向了穆迪的保镖，抬腿就是一脚，那个倒霉蛋连躲都机会躲就被踹飞了，躺在地上哼哼了半天起不了身。罗杰上去拽了穆迪，海洛提着哈伯特，一起向自己的马车冲过去。这个时候，地上的姑娘刚刚挣扎着爬起来……

“罗杰？！”地上的姑娘看到罗杰的脸，惊讶地叫了一声。罗杰回头一看，“吆，还是熟人！”趴在地上的姑娘正是前些日子出现在“第八天”的安妮·希尔——那个一本正经贵族子弟的远亲妹妹。罗杰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他听到“希尔”这个姓氏觉得有些耳熟……

“还好有这个小妞的提醒……”罗杰心中有些庆幸，展开另一个卷轴，一个霹雳闪电砸在了那匹白马身上。白马嘶鸣了一声，带着马车轰隆一声倒了下去。这下断了追兵的念想。等他们再套一辆马车，罗杰等人早就跑远了。

“给你哥哥带好！”罗杰得意地冲着安妮喊了一声，与海洛等人绝尘而去……

听了罗杰的话，刚刚站起身来的安妮楞了一下，气得一跺脚，带着哭腔道：“混蛋！我哥哥刚被你抓走！”她没反应过来罗杰指得是她的表哥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