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二百一十章 圣墓（三）

因为想了解萝莎琳德的状态，罗杰曾经译过一本精灵语的典籍《元素体质，西索恩的诅咒？艾露娜的赐福！》。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到“西索恩”与“艾露娜”所代表的含义，了解到为什么信奉唯一创世神的精灵文明，会用“类神”的方式来记录这两个名字。

远古精灵，寿命动辄数千年。然而，他们之中也有异类，那就是强大的元素体质拥有者。因为元素体质本身具有与世界融合的趋势，所以这些精灵虽然强大，但却都短命——而且越强大，越短命。

远古精灵是同情他们那些短命的同袍的。毕竟，他们的强大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而且他们的强大并不会为他们带去多少实际利益——在一个社会体系足够发达的文明中，个体武力的高低并没有很高的价值。

不过西索恩改变了他们的看法。

西索恩是精灵历史中最强大的元素体质拥有者，而且他还拥有两个普通同类所没有的特质。其一，他格外长命，战死之前，他已经活了近六百岁。而拥有元素体质的精灵，通常不会活过四百岁。其二，他附近的精灵更容易转变为元素体质，而新降生的婴儿则几乎全部都天然拥有元素体质。

西索恩统合了他的同类，发起了战争，想为他们这种异类争取一块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他的战争持续了数十年，最终失败于精灵三大部族与巨龙的联合围剿下。

从那以后，元素体质便被称为一种诅咒，而诅咒的来源，被强加在西索恩头上，尽管他根本就不是第一个元素体质拥有者。

而艾露娜，则是精灵残部退守魔界之后出现的元素体质拥有者。

天生与元素亲和的精灵们离开主世界之后，被魔界紊乱的元素力量所影响，生命迅速缩短。然而他们早就习惯于悠长生命所带来的几乎渗入骨髓的生活方式——例如，怠于生育。于是，几百年后，进入魔界的精灵残部总数骤减，几乎无法支撑他们在魔界开疆扩土的战略计划。

这个时候，另一个类似于西索恩的精灵出现了，她就是艾露娜。她一面分化、联合魔界相对弱小的智慧种族，一面率领精灵精锐击溃了原初魔裔联军，奠定了精灵在魔界统治基础。

艾露娜是第一位被誉为“传奇”的魔君。

艾露娜同样强大，同样能够令她身边的精灵转化，只是她并没有西索恩那般长寿。依照主世界的纪年法，她寿终正寝时，不足三百岁。

而当时，精灵的寿命已经缩短到不超过五百年，而元素体质拥有者却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仍旧保持在平均二、三百岁的水平。所以，精灵们不再同情异于他们的同胞，而相反，他们开始艳羡。毕竟，贯穿魔界精灵的历史，战争自始至终都是主题。

从那以后，元素体质便成了世界给予魔界精灵的补偿。如同将归罪都于西索恩一样，精灵们挑选了艾露娜作为承载这份赞誉的主体。

而罗杰手中的那本《元素体质，西索恩的诅咒？艾露娜的赐福！》，最初成稿于艾露娜统治的年代，随后历时数千年，经过不断增删、再版以及语言变革，再通过历练的魔皇子弟流入人间界，而后被人类学者根据人间界流传的精灵语进行修订，最终成为了罗杰了解元素体质的入口。

然而，这段历史却让罗杰更加难于释怀。远古精灵视元素体质为诅咒，但却对其束手无策；而魔界精灵则视其为赐福，更加不会寻找将其逆转的方法。

说来说去，即便是乔伊斯，也没有提供任何解决萝莎琳德问题的线索……

“唉，也是个没用的家伙……”罗杰叹息着，示意乔伊斯哪凉快哪里待着就好了，他在这里已经没有用了。

于是乔伊斯很配合地让出了自己的位子，进入了隔离出来的帐篷内间。这个魔族王子把位置摆得很端正，他很清楚该如何作一个俘虏……

恩岚坐在一旁，一直看着罗杰上蹿下跳，原本迷糊的脑袋终于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想了想，对闷坐在一旁的罗杰问道：“那个……萝莎琳德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元素体质’？”

罗杰颓然点点头，但是并没有向恩岚解释详情的意图。

不过恩岚自行推断道：“这么说，按照你们的描述，最终……冰魔女会被元素意志所同化，成为这个世界元素运动规律的一部分？”他是个法师，并且是同龄法师中的佼佼者，很敏锐地通过乔伊斯所讲述的原理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罗杰没有对他的理解力表示任何赞赏。

“我……去……”恩岚却不在意，只是一脸恍然大悟地向椅背一靠，长出一口气感慨道：“罗杰啊，这跟你抢女人的，是整个世界啊！就这样你还不放弃，好胆气啊！佩服佩服！”

心情很不好的罗杰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只是瞥了恩岚一眼，冷冷地说：“你要么给我闭嘴，要么我打到你闭嘴。”说着话，他在手中凝聚了一点魔力。

恩岚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毛，嚷道：“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啊，怎么就跟我过不去？又不是我抢了你的女人！再说了，你打得过我么？”

说着话，恩岚也在手中凝聚了一点火系魔力。不过凝聚魔力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蒙莉莎，发现女剑士没什么反应，这才将魔力转化成一团跳动的火苗。

罗杰连通了源海，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一柄小臂长的圣剑在他掌中若隐若现。

“咳咳……”恩岚立即认怂。他熄灭火苗，散去魔力，然后将双手拢在脑后，很自然地转变话题道：“不过你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对劲啊。就算你替那女人担心，也没必要扫马丁内斯的面子。你也知道，高阶法师嘛，都傲着呢。让他下不来台，对你没什么好处啊。”

罗杰在恩岚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向帐篷外走去了。

“哎！”恩岚的语气有些气恼，跳起身来喊了一声道：“我又没招惹你，你拿我出什么气啊？”

听了这话，罗杰转过脸来回道：“我又打不过那个马丁内斯，那就只好找他主子的麻烦了。”

“呃……”罗杰的话让恩岚一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他停了一会儿，却又噗嗤一笑，语气严肃了很多，向罗杰问道：“你对马丁内斯他们很不满意啊，为什么？”

为什么？罗杰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更确切地说，马丁内斯这批法师，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所以他根本谈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虽说同样是加入了这个所谓的“红龙佣兵团”，法师队伍却像一支游离于佣兵团主体之外的力量一般。

罗杰对那个老法师态度恶劣，仅仅是因为帐篷门口的那个中级法师对他态度很差。

哦，对了，那个法师为什么对我有意见？罗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觉得以我的身份，想来见见乔伊斯是再合理不过的。相比较而言，你的法师们才是半途插进来的。可是门口那家伙说必须有什么‘首席’的命令才能放我进来。这是你的授意？”罗杰反问道。

恩岚听了罗杰的质问，立即回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以为是我的授意？”然而他停了一下，却又补充道：“不过我跟赫南德斯也不是完全的统属关系，是不是他下的命令，我也不清楚……”

“赫南德斯？”罗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猜测他大概就是守门法师口中所谓的“首席”，然后说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为什么对我不满。而不是我为什么对他不满，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恩岚的眼睛眯了一下，欲言又止。随后他指了指桌子对面，对罗杰说道：“坐下慢慢说？”

罗杰看了一眼恩岚的表情，转头示意了下蒙莉莎，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然后坐在了恩岚对面。

“罗杰啊，他们……确实对你有些不满……”恩岚挠挠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我不知道这种不满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我知道你压根不在乎，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不过似乎，呵呵，你自己发现了……”

“为什么？我抢他女儿还是孙女了？”罗杰一拍桌子道。

恩岚耸耸肩道：“你抢没抢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赫南德斯旁敲侧击地跟我说，给你的资源调配权太高了……”

“什么？”罗杰诧异地问了一句，随即嗤之以鼻道：“高？就这还算高？”他一指蒙莉莎，嘲讽道：“我帮她要了一套剑甲，就连后年的年奉都预支出去了。就这么点钱还算高？我还以为你们萨氏都是有钱人呢！”

“咳咳……冷静……”恩岚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蒙莉莎，压压手对罗杰说道：“首先，这套剑甲没你想象的那么廉价。放在苍狼团中，千夫长级别的都不一定有资格拿到。其次，你可以预支年奉，这是极少数人才有的待遇。最后，我说的是‘资源调配权’，不是年奉。而且你的年奉也比赫南德斯还高一点……”

“……”罗杰表示不解。

“资源调配权是指你能动用多少萨氏的资源去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虽说这些资源仍然属于萨氏。”恩岚解释道：“比如，你可以直接调用那三辆悬浮车上的所有物资，做你认为有利于萨氏的事，只要事后提交使用报告就可以了。”

罗杰听了，一摊手说道：“我他妈的都不知道我还有这资格，然后我就被记恨上了？再说了，那三辆车上有什么我都不知道……”

“记恨远远算不上……”恩岚赶紧解释道：“但是赫南德斯的不满确实是有的。他是个做事古板的人，坚信给予的资源与权力应该与能力匹配。像你这种连资源调配权是什么、自己能调动多少资源都不知道的人，就不应该给与太大的权力。而是应该循序渐进，慢慢让你适应手上的资源……

“所以他的不满，更多是向我来的，因为你的权力，都是我申请的……只是，他的态度传到下面，可能会被误解。而且，赫南德斯可以指责我，他手下的人却不敢，只好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我猜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

恩岚的话让罗杰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那什么狗屁的‘资源调配权’也是你在用，我不关心。我更关心的是，你想怎么对待这个所谓的‘红龙佣兵团’。”

“什么叫‘怎么对待’？”恩岚问道。

“就是，如果军部想要红龙团‘不惜一切代价’牵制阿迪娜的列希行省，你会不会去做？”罗杰问道，并且在“不惜一切代价”上加重了口气。

恩岚没有立即回答罗杰，而是让目光在他的脸上转了几转，神情有些复杂。

“内森让你来问的？”恩岚端详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罗杰的眉毛抖了抖，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是内森让我来问的？”

“因为他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还因为你本身不会想到、也不会在意这个问题。”恩岚微笑道。

罗杰愣了一下，忽然有种让人看穿一样的不踏实。他晃了晃脑袋，想将这种空落落的感觉驱赶出去，然后对恩岚说到：“所以，你的答案？”

恩岚笑了下，将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收回，然后身体前倾，用带着点戏谑的眼神看着罗杰说道：“那三车物资是资源，魔族是资源，红龙团也是资源。不仅仅红龙团，你是资源，我是资源，即便踏入圣域的内森也是资源。要看的，只是谁是资源的调配者。而资源的价值便在于如何被用出去，能否换回更多的资源。”

“可是，我不想红龙团被当作换取更多资源的代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罗杰说道，随即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红龙团这部分“资源”的调配者。

“我也不想。”恩岚笑道：“可惜，这个世界并不总是以个人意志为中心来运转的。”停了停，他又补充了句：“或许等萝莎琳德融合于元素意志，我们可以说这个世界顺从了个人意志？”

“这不是一个有趣的玩笑。”罗杰哼道。

“这根本就不是个玩笑。”恩岚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