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红龙（三）

从恩岚房间走出来之后，罗杰有些抽搐的脸回复了常态。他在门廊中站了一会儿，脑袋中又出现了“乱世”这个词。

凭借他短短二十来年的人生经历，他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世界能够被称为乱世。但是从老萨维德拉的举动来看，似乎这个可能到来的乱世，将会很乱……

乱到他老人家甘愿冒着开罪彼得三世的风险，也要将一些资源抓在手中的程度……

“神啊，你们到底回不回来了？如果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罗杰在心中念叨了句，然后将心思澄净下来，连通了源海。

依旧是那一片洁白的沙滩，以及一望无际的碧海。可是不论罗杰温言软语还是跳脚叫骂，那片海依旧平淡，就如同人间界的海一样，对渺小人类的话语丝毫不起反应。

无奈的罗杰断开了与源海的联系。

他忽然觉得，应该与其它神眷者交流交流了，至少得了解下别人连通源海之后都遇到了什么，进而来推测自己这种情况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不过他又摇了摇头。目前他唯一认识的神眷者就是威斯·布鲁克。跟那家伙简直没法正常说话。

神没有给罗杰任何启示，于是罗杰暗挫挫地猜测是不是众神主导了魔族这件事——将魔族放进来之后再一网打尽？毕竟，他们当年布下的封印，他们不给解开，又有谁能解开？

神可是万能的啊……

“问题是，神为什么要搞个乱世出来？”罗杰又很无奈地想着：“神国的生活很无聊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罗杰晃了晃脑袋，将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祛除出去，转身去了魅魔的房间。

剩下的那个魅魔依旧被捆着手脚，怯怯地缩在大床地一个角落。她衣衫不整的曼妙身体在罗杰面前展现无遗，不过此时心乱如麻的败类却无心于男女之欢。

“你叫朱蒂斯？”罗杰用精灵语问。

魅魔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迟疑了下，她却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尔莎……她去哪里了？”

“太不听话了，留着无用。已经拖出去砍了。”罗杰哼道，故意这么说着。

泪花立即在朱蒂斯的眼圈中打转，她缩成一团，不再与罗杰对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朱蒂斯的样子让罗杰心情好了起来。败类的嘴角挑了下，带着点笑意又说道：“是砍了两只角，让她看起来更像人类。你也一样。以后你们就得在人间界生活了，总得伪装成人类才能生存下去嘛。”

朱蒂斯缩在角落，保持着沉默，显然对罗杰的信任度为零。

罗杰想了想，走上前去，用带着火焰的手指捏断了捆着朱蒂斯的绳索。

可怜的魅魔在罗杰伸出手的时候紧闭着双眼，身体不自觉地抖着，显然对眼前这个人类很是害怕。

“唉，算了算了……”罗杰感觉现在不是跟朱蒂斯说话的时候，便吩咐道：“先好好休息几天。以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松绑了的朱蒂斯蜷缩在床上，一边揉着酸麻的手腕一边用眼角小心地看着罗杰，媚眼如丝，透着几分希冀，但更多的却是不解。不过她也没敢问什么，只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紧紧靠在角落。

罗杰耸耸肩，转身出了门，将这只魅魔单独留在了房间。至于怎么处理她，罗杰还没想好，但是他知道一直将她绑着也不是个事儿。

既然不能拖出去砍了，那就让她像个正常人类一样活下去吧……

……

一夜无话。

没怎么睡踏实的罗杰早早醒来了。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发黑的眼圈，心里骂了几句恩岚，然后随便洗了把脸便出了房间。他还得找雷蒙德研究研究那两个魔族的具体安置，以及对那所谓红龙计划的想法。

“克里兹曼大人，有来自圣城的使者。”一个传令兵拦住风风火火的罗杰，行礼道。

“圣城使者？”罗杰反问了一句：“现在？在这里？”

“是现在，大人。使者大人正在会客厅等候您。”士兵恭敬道。

罗杰四下打量了几眼这个显得有些破败的临时驻地，满脸诧异道：“这破地儿还有会客厅？”

“咳咳，有的。”士兵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火。不过在神眷者面前，他可不敢造次，所以仍旧恭敬地说道：“如果神眷者大人有空，我带您过去。”

“嗯……”罗杰寻思了下，感觉把教廷的使者晾在一边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对那士兵说道：“那劳烦带路了。”

士兵应了下来，对罗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个人便向一间看起来与普通建筑物没什么差别的平房走去……

教廷的使者是个看起来有些干瘦的中年人，乱糟糟的胡须盘踞在脸颊上，锐利的眼神中满是审视的味道。当他看到穿着一身简陋便服的罗杰，眼神中的“审视”开始向“不满”发展。

“罗杰·克里兹曼，见过教友。”罗杰一进门，就按照光明教的初见礼打招呼道。

“丹尼尔·沃克，见过教友。”中年人答应了一声，也向罗杰行礼。尽管他眼中带有不满，这个初见礼却行得一丝不苟。

罗杰对使者的态度没怎么在意。毕竟他这身打扮，还真配不上对方锦服高冠的行头。

于是他讪笑着说道：“不知圣城使者驾到，没来得及提前准备，你看我这……”罗杰摊了摊手，拉着衣襟示意了下。

那中年人点点头，客套着应道：“都是我主的仆从，何必在意表象？”说话的声音冷淡，罗杰很容易便听出了敷衍的成分。

对方的敷衍，没在罗杰心中留下什么，因为他也不重视对方。虽说这个丹尼尔的穿着打扮很是不俗，彰显了他在教中的位置，但是罗杰也有个神眷者的身份不是？

于是他也敷衍地笑了下，连寒暄话都没说，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丹尼尔似乎是抱着赶紧完成使命的想法，也没跟罗杰客套，直接从桌上的封匣中取出一卷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卷轴。

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从卷轴上发出，一看就知道加持了某种华而不实的神术。

使者展开卷轴，示意罗杰退下一个身位，低头拱手来接听教皇谕令。对这一套礼仪，在马格斯的教鞭下，罗杰倒是学得很熟络，于是他动作标准地弯下腰，等着丹尼尔宣读诏谕。

一如所有教廷文件，诏谕首先以一番冠名堂皇的歌功颂德开始，将主在人间界撒下的光辉赞美一番，然后才进入正题。

而正题很简单，教廷给了罗杰一级牧师的头衔，然后给了他两个选择。他或者可以去个有空缺位子的城镇当主教；或者选择带领一队神职者，参与国战。不过如果罗杰选择后者，他只能自己去培养手下——教廷没有给他打造班底的意愿。

找一个距离皇帝跟教皇都很远的地方当个小霸主，算是罗杰这辈子的终极目标了。不过听了丹尼尔列举的几个城镇之后，罗杰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有些发酸。

原因很简单，那几个城镇之所以没有主教，那是因为预备主教们都不愿意过去。它们或者坐落于东北边民的领地，或者是在西边巴拉那地区。那两片地儿不光没有油水可刮，身为当权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暴躁的领民给拖出去砍了……

“嗯……能不能让我回埃姆镇做个主教？”罗杰想起来那个给自己治伤的老骗子，有心想占了他的位置。

丹尼尔大概是不知道埃姆镇在那里，不过他也没有帮罗杰查询的心情，于是干巴巴地应道：“如果教友对埃姆镇主教一职有兴趣，身为神眷者，您是有资格加入后补列表的。待到埃姆镇主教退职亦或是蒙召了，圣城会审查教友的资格以作填补。”

罗杰想了想，感觉那老骗子精神矍铄，几年内应该是死不了的，不免觉得这个买卖有些不合算。更何况，那个丹尼尔说的是候补“列表”，自己前面还不定排了几个人呢。想了想，罗杰叹了口气，心说如此看来，好像也没得选了……

不过他也不急着表态，于是问使者道：“可否容我考虑几天？”

丹尼尔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说话间，他将那卷轴重新放入封匣，向罗杰的方向推了推：“一月之内将决定传回圣城便可以了。另外，不论教友的决定是什么，圣城认为，教友已经拥有了授予圣职的资格。”

这个消息让罗杰有些惊讶，因为按照教廷的规矩，担任神职至少满五年才可以发展新的神职者。看起来这个规矩为神眷者打破了？不过惊讶归惊讶，罗杰却很是欢喜。毕竟，亲手发展几个手下，似乎比教廷指派的人用起来更顺手一些。

不过，罗杰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感谢教友告知……”他抓了抓脑袋说道：“可是，我不会那种下烙印的神术啊……”

丹尼尔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早已经料到罗杰有这一问。他抬了抬手，身边一个牧师打扮的随从便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本提前准备好的圣典。

于是就在圣典面前，丹尼尔双膝跪地，两眼一闭，开始了祈祷。

丹尼尔的举动有些突然，不过对教廷礼节熟悉的罗杰早已猜到他是要举行个什么仪式，然后才能给自己授权。所以他想了想，也面朝圣典，跪在了丹尼尔身后，耷拉着眼睑等他祈祷完毕。

光明教廷就是这样，随便举行个什么仪式，都得在圣典面前跪上一时半刻……

丹尼尔的祈祷结束得还算快，至少比马格斯快。他抬起头来，看了罗杰一眼，然后示意后者继续跪着。随后，他在手中凝结出了一团圣光，轻轻按在了罗杰的额头上。

圣光入脑，罗杰猛得感觉一阵眩晕，就好像某一块记忆被触动了一番，一时间纷乱的信息涌在眼前。不过很快，翻涌而出的信息便沉淀了下去，他的视野也重新清亮起来，他感觉脑袋中好像多了一点本不属于他的知识。

“罗杰教友请起。”完成了这一切的丹尼尔双手虚虚一扶，示意罗杰可以站起来了。

罗杰还有些懵懂，尽管头脑已经清醒了，但是却似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中仍旧是一片迷茫之色。他顺着丹尼尔的手势直起身来，疑惑的目光一直盯在对方脸上。

丹尼尔皱了皱眉头，略略侧了侧身，似乎不太喜欢罗杰的眼神。然后他挥挥手，让那个手捧圣典的牧师退了下去。

“试试你的新神术。”使者说。

“嗯……哦？”罗杰听了丹尼尔的话，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一块儿，正是种下神术者烙印的方法！

“我……这样就可以了？”罗杰伸出了手，圣力在身体中流转。随即，他脑海中的那些信息仿佛被触发了一番，令他的手指捻动，而他体内的圣力也被那段信息驱动起来，转眼间，神术已成，在他的手指间熠熠生辉……

“原来，这才是神术的正确使用方式？！”他心中的一个声音忽然咆哮起来！

心头巨震的罗杰一时间愣住了。在这一刻，眼前的那团圣光就是他视野之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