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庭 第五十五章

大为带着一脸兴奋离开了。柠七从树上跳下来。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不如去阆中城逛逛。

昭王府虽然下令不许靠近符水河，不明真相的人大有存在。人群之间传来的小道消息，阆中的人根本不屑一顾。只当有些人无事乱传谣。昭王府都没有发话，你一个小人物胡扯些什么？

符水河中有河怪，会影响到阆中城做生意的商家。他们自然不服，对那些传谣的人咬牙切齿。甚至聚在一起，打算把那传谣言的人抓起来扭送官府。

普通老百姓照样生活。将近过节，街上的人摩肩擦踵。柠七又看到了大为。他手上有小推车，车上有半扇猪肉。他的父亲身上挂了些年货，他的母亲则背他的包袱。妻子一边一个孩子……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向城门口方向。

柠七有些伤感。去年，她还在跟族人一起过节。桃花源的人与世隔绝，他们从不出去。自己养了牲畜，闲暇又到深山老林打猎。一过节，仅有十几户的桃花源忙着整肉，她没有家，就住在溪边的茅草屋上。这时候，就会有两三个姑娘，后面跟着几条小尾巴，各个热情地挽着她的手，拉她去她们的家。那几个小尾巴就在后面喊……

从小年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去年的新年，她胖了几斤，茅草屋内还放了各种糕点糖果。那是桃花源的人担心她想亲人，一个人没有吃，就给她送过来。桃花源日常吃素，只有过新年，他们才会有肉。她还记得第一年的时候，她吃了整整一年的素，过节突然尝到肉，她贪口，多吃了几块，导致她拉了肚子。桃花源的人都来看她，还给她熬药。她当时感动得差点哭了。

今年的新年，她无处可去。处处洋溢着喜庆。街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风吹起，红灯笼摇晃。

柠七呼出一口气，升起白气。原来已经那么冷了。柠七抬头一看，天空阴霾，这是要下大雪？前几天，下了点小雪，街上的人都裹上了厚衣服。她看了自己全身上下，有些单薄。好在她不觉得冷。

街上的人拥挤，柠七穿过人群，来到了小摊子上。

“老板，来一碗肉面，再给我加五文钱的肉”，她有钱，全身加起来，应该有二十两了。她今天就奢侈一回。

“得咧”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面放到她面前。面上盖了肉还有白菜。柠七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张口就要吃。

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盯着她流口水。睁着圆碌碌的眼睛，肥嘟嘟的小脸，乱七八槽的头发，衣服就跟泥潭里滚上来一样。咬着自己的手，咽口水。大约有四五岁的样子。

眼睛一直盯柠七眼里的肉。柠七当做没看见，敌不动她不动。她不是圣母，而且这小孩子肚子圆囊囊的，像是要流浪许久小孩吗？

样子是挺惨的，不过她不信……

柠七吸了几口面，又嚼了几口肉。眼看碗中的肉越来越少，那小孩终于忍不住了。

“哥哥，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小孩赶紧叫住柠七，对碗中的卤肉片流哈喇子。肚子也跟着响起来。

柠七忍着笑，故意不去看他。只顾吃自己的……

“哥哥，你难道没看见我一个小孩子，可怜兮兮走在街上。瘦小无助，我已经一会儿……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你看我都瘦成怎么样子了？”，小孩把衣袖拉起来。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臂。柠七嘴角抽了几下，现在的小孩真喜欢睁着眼说瞎话。当她好骗？用小孩的外表来骗人……哼……这哪里是饿瘦了，而是吃胖了。

“是啊，你是挺瘦的。你应该有一炷香没有吃东西了吧？”

“你怎么知……哥哥，我没有爹娘，我流浪在此已经好久了。三天前吃了两个馒头到现在，我现在饿得头发昏……”，说着，故意摇晃了一下。

吃了两个馒头，估计是一炷香之前吃的吧。

“哥哥，求求你可怜我吧”

“这里这么多的人，你为什么单单来找我？”

“哥哥看着像好人”

“是吗？”

“嗯，哥哥脸上写了我是好人。哥哥一定不会忍心看我饿肚子，然后死在街上吧？”

“我忍心你饿肚子。如果你饿死在街上，我就给你收尸，然后拿去喂野狗。你知道，像你这种细白嫩肉的小家伙，肉吃起来好甜。狗最喜欢了”

“哥哥，你吓我。你不请我吃面，我就哭……”

“行，你哭……”

面已经被她吃见底了。然后小家伙真急了，在大街上哭起来。

“呜呜……”

过往的人对柠七指指点点。大概觉得她对一个小孩子太不厚道了。甚至有人过来指责柠七。

“小伙子，对你弟弟好一点。将来你老了。他还能帮你处理后事”

柠七想大笑。哪里来的小孩子，就变成了她的弟弟。不把她弄死，她都要拜天拜佛了。想好好吃一碗面回去睡大觉……都能有这种“奇遇”。

“哥哥，弟弟快饿死了。你能不能给我吃点。弟弟喝汤就行了……呜呜……弟弟不吃肉，不吃面，就喝汤了”，小家伙还懂得捂肚子。

柠七笑了。她这是被讹了？

“小伙子。你也太……你弟弟那么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路过的一位大婶不忍心了。

“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要是不忍心，把他带回去”

“你……”

大婶被柠七吓了一跳，对柠七“呸”了一声走了。小家伙也是愣了几下。眼泪把他的脸哭花了，更像一个小乞丐了。

“过来”，柠七发过火以后，还是叫他过来坐。她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多管闲事的是她。算了。不就是一碗面，买就是了。就当送瘟神了。

“你叫什么？你老是交代，我给你买加五文钱肉的面”

“嗯”，一说到肉，就两眼放光了。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水曲。我……四岁半半了”

四岁半的人精，嘴巴比大人还能说，还懂得忽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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