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路寒 第10章 金甲焚云长剑击

层层乌云覆盖，天色愈发暗沉。凌厉的寒风掠过整片荒漠，似乎正在天地之间酝酿着一场暴雪。

前一刻还与众人势不两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魔将】拓跋无锋，这一刻，居然主动要约慕沉云联手？

慕沉云微微一怔，当即说道：“老慕向来只做单打独斗，联手个屁！”

拓跋无锋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缓缓转身，面对不远处的尉迟天罡

——有些事，与其苦口婆心地费力解释，倒不如让他们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拓跋无锋已准备先发制人，向尉迟天罡动手！

北漠的这位【魔将】，生平从来不用什么兵刃，因为他身上这件【麒麟紫金甲】本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以他整个人本身就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刃！

但听拓跋无锋闷喝一声，整个人已化为一道淡金色的光辉，拖着长长的残影直奔尉迟天罡而去；而他握拳的双手，则是直取尉迟天罡的胸口要害。

要知道拓跋无锋今日先后与小雨、慕沉云的一番交手，皆是以防守为主，似乎只是依仗身上那件【麒麟紫金甲】，让同为【西江月】上高手的慕沉云也无法伤到他分毫。

然而此刻伴随着他这一全力出击，竟是先声夺人，隐隐有天崩地裂之势。只怕放眼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能正面硬接他这一击，可见的的确确是【西江月】上顶尖高手的实力！

不料这一击放到尉迟天罡的面前，却仿佛是儿戏一般。

只见尉迟天罡不动不摇，只是随意抬手，轻描淡写地就荡开了拓跋无锋攻来的双拳。

“噗——”

四下喷涌的气流当中，拓跋无锋整个人已被震得往后倒飞出去，径直落到五六丈开外，才能双脚发力，勉强站定。

仅此一招，旁边的慕沉云便已按捺不住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西江月】上【魔将】的全力一击，居然被尉迟天罡随手的一记招架震飞了五六丈距离，这分明已非凡人所能为之，更是完全颠覆了慕沉云对于武学一道的认知！

刹那间，慕沉云突然有一种萤火之于皓月、秋水之于沧海的顿悟……

他甚至暗骂自己的愚蠢

——什么单打独斗，什么从不杀人，自己这些所谓的规矩，根本就是荒谬，而且可笑！

就算自己的这些规矩能够成立，那也仅仅只是对人而言。面对近乎神只般的存在，这些所谓的规矩，根本就是狗屁！

就像是一群蚂蚁、一丛野草，要与踩死它们、割断它们的人力抗争，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趁着拓跋无锋的第二次进攻又被尉迟天罡轻松化解，周身云雾缭绕的慕沉云已双掌齐出，犹如隔空推出了一团火烧云，化为翻卷热浪全力攻向尉迟天罡！

与此同时，慕沉云努力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厉声喝道：“尉迟，我与你单打独斗！”

面对慕沉云祭出的【焚云功】，尉迟天罡显然不像应对拓跋无锋时那般随意，当即以单掌相迎。

“砰——”

两人三掌隔空相撞，汹涌的热浪随之四下翻卷，就连荒漠之中刮起的寒风都为之退避！

而同在场中的拓跋无锋毫不气馁，第三次欺身上前，一拳猛击尉迟天罡后心，口中则是说道：“慕二与汝单打独斗，吾亦与汝单打独斗！”

“啪——”

尉迟天罡的另一只手掌，稳稳接住拓跋无锋的拳头。

然后他双掌间的劲力一吐，慕沉云和拓跋无锋两人已被他同时震开，各自连退数步！

合【西江月】上两大顶尖高手之力，居然也不敌尉迟天罡？

直到此刻，慕沉云才终于明白拓跋无锋这等骁勇凶悍之徒，为何一上来就要约自己联手

——因为就算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尉迟天罡的对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以二敌一的战斗，好像还能打一打……

慕沉云和拓跋无锋已不再言语，各自全神贯注，施展浑身解数缠斗尉迟天罡。

当然，除了慕沉云和拓跋无锋，今日在场的还有一位高手

——被诸葛阴阳评为【西江月外无敌手】的小雨！

已经将【天华剑】紧紧绑缚在自己右手之中的小雨，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选择回到了马车处江浊浪的身旁。

她双眼不离场中的战事，口中则叮嘱江浊浪，说道：“你不可出手。”

显然，江浊浪的【长歌剑】已经遗失在了榆林卫东面的长城之上，而且他此刻的身体，不过是靠【封穴定脉三十六针】残存的神通强行维持，暂停在了彻底损毁之前的某一刻，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一旦江浊浪再次尝试出手，当时他曾以【十二流转，八脉齐通】的无上至境引入体内的天地之力，极有可能立刻爆发，当场将他的整副身躯撕扯成碎片。

所以今日之事，江浊浪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手，否则除了落得一个形神俱灭、魂飞魄散的下场，甚至还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对于小雨的这一叮嘱，江浊浪并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此刻场中的局势。

小雨只能再次强调道：“无论如何，你都绝不能出手！”

说罢，她不禁凄然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南宫珏的仇，我替他报！”

江浊浪心中一凛，这才望向身旁的小雨。

但小雨已不再多言，径直持剑上前。

江浊浪只能叮嘱道：“你……当心……”

小雨同样没有回应他的叮嘱，一路来到激战之中三大高手的场边站定，就此一动不动。

小雨依然没有选择出手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与场中这三大高手之间的差距。

别说是近乎神只般存在的尉迟天罡，即便是和【西江月】上【沉云】、【魔将】相比，她的武功修为都是远远不及……

这一战，小雨根本插不上手！

而她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有杀人！

小雨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杀死尉迟天罡的机会

——又或者说，她是在等一个凡人弑神的机会！

手持【天华剑】的小雨，这一刻已默默闭上了双眼，用心去感受天地间的万物……

场中慕沉云和拓跋无锋“各自与尉迟天罡单打独斗”的这一场激战，还在继续。

但与其说是慕沉云和拓跋无锋联手对阵尉迟天罡，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在尉迟天罡手里苦苦支撑。

以一敌二的尉迟天罡，依然占尽上风，甚至是对慕沉云和拓跋无锋这两位名列【西江月】上的高手形成了绝对的压制！

这期间，身穿【麒麟紫金甲】的拓跋无锋全程有进无退，几乎承受了尉迟天罡七成的劲力，从而让只需承受对方三成劲力的慕沉云，能够伺机施展他的【焚云功】发起进攻。

换句话说，此刻场中的局势，是以拓跋无锋为守，以慕沉云为攻！

这一点，尉迟天罡自然也很清楚

——他连下数记重手，全都结结实实地落在拓跋无锋身上，却被对方身上这件【麒麟紫金甲】卸去大半劲力，始终没能彻底击溃这个近乎不死不灭的【魔将】！

鉴于此，尉迟天罡当然也想扭转这一局面，将慕沉云作为自己的主要攻击对象。

却不料这个身材魁梧的白衣胖子看似笨重，但伴随着他的【焚云功】施展到极致，慕沉云整个人仿佛已与他周身笼罩的云雾融为一体，竟是虚虚实实，无迹可寻。

云本聚散无常，阴晴不定，无形无象，无处不在

——这才是【焚云功】真正的精髓所在！

即便强如尉迟天罡，一时间都有些捉摸不透慕沉云的身法，只能继续将自己的攻势发泄在横冲直撞的拓跋无锋身上，出手的力道越来越大。

“砰——砰——砰——砰——砰——”

又是十多招一过，咬牙硬挺的拓跋无锋再也抵挡不住对方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攻势，手上动作一慢，终于被尉迟天罡一掌拍中胸前的护心镜，将他整个人都打得斜飞了出去。

紧接着，尉迟天罡全力应对慕沉云的【焚云功】，只在三招之间，慕沉云便已险象环生。

谁知已经被他击飞出去的拓跋无锋，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

——对于亲身经历过大小战役上千场、一次又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魔将】而言，尉迟天罡的这一记重击，根本不算什么，他还能再战！

拓跋无锋再次抢入战圈，继续和尉迟天罡缠斗。

碰上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对手，即便是尉迟天罡，也难免有些头痛。

幸好没过多久，尉迟天罡就找到了一个机会……

飘忽的云雾时聚时散、忽隐忽现。待到大团云雾又一次在尉迟天罡的左侧凝聚之时，慕沉云那高大肥胖的身躯却已出现在了他的右侧，双掌挟【焚云功】化出的热浪汹涌来袭。

只可惜慕沉云声东击西、移形换位的这一次进攻，尉迟天罡居然提前预判到了

——激战至此，如今的尉迟天罡，早就已经摸清了对方【焚云功】的路数！

当下尉迟天罡全然不理会拓跋无锋的缠斗，也是双掌齐出，提前攻向出现在自己右侧的慕沉云！

“噗——”

尉迟天罡和慕沉云四掌相交，【焚云功】尚未成形的劲力当场烟消云散，慕沉云也随之口喷鲜血，踉跄退开。

与此同时，拓跋无锋的双拳虽然攻到了尉迟天罡的背后，却被对方的护体气劲所阻，拦在了一尺之内。

随后尉迟天罡的护体气劲往外一吐，拓跋无锋也只能无功而返，被震得连连后退。

谁知就在这弹指刹那之间，场边持剑而立的小雨突然睁开双眼

——她已经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因为她终于嗅到了那一股熟悉而又恐怖的死亡气息！

小雨右手中的【天华剑】已出，直取场中尉迟天罡的咽喉要害！

这一剑既不快也不狠，但是却意味着死亡

——这是她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才能够领悟到的那种死亡的气息！

死在小雨剑下的人，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所以对于死亡的领悟，小雨从来不曾出错，也不可能出错！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小雨此刻的这一剑，就是必杀的一剑！

【天华剑】的剑尖已至尉迟天罡的咽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雨突然发现，激战之中的尉迟天罡，分明正在静静看向自己。

而且，他的目光之中，似乎还带有一丝惋惜。

这是怎么回事？

小雨陡然惊醒，然后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自己嗅到的死亡气息，并没有出错，也不可能出错。

甚至，她此刻的这一剑，也是实实在在的必杀之剑。

可是，那股死亡的气息并非来自尉迟天罡，而是来自她自己

——这必杀的一剑，杀的是小雨自己！

江浊浪惊恐的声音已在她耳边响起，大声叫道：“撤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来得及，这柄用衣襟紧紧绑缚在她右手之中的【天华剑】，也已经无法放下了……

寒光吞吐的【天华剑】去势不停，却不是洞穿了尉迟天罡的咽喉，而是刺进了小雨自己的胸口，直没剑柄

——锋利的剑身立刻洞穿了她的心脏，然后透体而出……

所谓杀气，就是一种必须杀死对手的决绝。

但是对方如果足够强大，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世间凡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只，那么所谓的杀气，终究只会反噬自身。

所以小雨的必杀一剑，最后杀死的是她自己……

“砰——”

场中尉迟天罡和慕沉云、拓跋无锋之间的激战仍在继续，强大的气劲四下翻卷，顿时便将以身入局的小雨震飞了出去。

只见半空中小雨那单薄的身子，就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落到了马车后面的乱石岗中。

随后，她身上那柄洞穿心脏、透体而出的【天华剑】，锋利的剑尖正好刺入一块巨石之中，从而将小雨的整个身子钉死在了这块巨石上面。

这一刻，小雨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死亡

——不同于以往死在她剑下的那亡魂，因为此刻她所体会到的死亡，是属于她自己的死亡……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师父陈公望告诫过自己的一句话：

“持剑杀人者，终将亡于剑下。”

这，就是小雨的宿命

——也是她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的结局……

尽管还有些不甘心，但是对小雨而言，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对我来说，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刀剑之下；如果还能死在哪位高手的刀剑之下，那就更好了。

倘若那位高手正好还是传说中的尉迟，那么我的这一生，也就彻底没有任何遗憾了。”

小雨已经得偿所愿，此生也再无遗憾。

她缓缓合上双眼，就此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