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 第332章 醒来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栗天悠悠转醒，在梦中他看到了被自己肢解的万霞门主，也看到了莫忆寒生机断绝的身躯，还有自己那不知耗费了多久才渐渐恢复的血肉，与吞入毒焰的妖女。

  神识海的深处，遮天的烈焰早已不知踪迹，而血色的凶魂也被完全化为了虚无，一个火焰巨人的身影正渐渐凝聚，好似在倒映着遥远的天边，那团混沌中若有若无的庞大身影。

  修长的指尖开始微微的抖动，紧闭的双眸也挣扎着开启一条缝隙，脑中撕裂般的剧痛并没有让栗天停止挣扎，反而不顾一切的想要强行醒来。

  他想要证实那似真似幻的梦境，到底是不是现实！

  随着眼眸的开启，周围的景致也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是一处宁静淡雅的院落，周围开满着一地粉白色的牡丹，犹如一处世外桃源。

  只是在这桃源般的静居，那片花海当中，一具娇弱的身躯正在瑟瑟发抖，生机将绝！

  被狂暴中的本体误杀的女将军，逃离大草原的残破身躯，无忧岛上行凶的修士，都不是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清秀的眼眸中泛出一丝泪痕，莫忆寒的身死，虽然不是栗天有意所为，却的的确确死在了他的手里，缓缓闭起双眼，神识海中的火焰巨人却随之再次睁开双目，眼中跃动着的，是仇恨的烈焰。

  凶暴而苍凉的咆哮，从火焰巨人口中发出，响彻整片无边的虚空，连遥远的天边，那片巨大的阴影都好似响起了共鸣，回音中，煞意更浓。

  狂躁的怒吼中，原本的对手已经不在，那只血色的凶魂，早已湮灭在无边的烈焰之中，没有剩下一丝的痕迹。

  清瘦的身影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神识海中的灵魂也掌管了这具原本的身躯，当确认了血狸之魂早已消散的时候，栗天再次醒来，踉跄着抱起花海中的妖女，拼力凝聚着本体的灵力。

  已经有一个无辜的灵魂葬送在自己手中，清瘦的修士再不想凝月也跟着送命，当勉强聚集起一股灵力之后，栗天便强行探入到凝月的体内，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那一缕两仪毒焰。

  许久之后，随着一缕黑灰相间的毒焰被灵力带回，妖女吞入腹中的毒焰终于被主人收起，只是毒焰虽然被驱除，可是毒性却早已侵入到凝月的心脉，那是由两种世间奇毒炼化的可怕毒力，若是没有解毒的灵丹，凝月也无法逃离陨落的结局。

  炼制出两仪毒焰之时，栗天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毒焰会侵入到友人的身躯，而解毒的丹药，他也始终没有刻意去寻觅，如今竟是束手无策。

  发觉到毒素早已侵入心脉，毫无办法的栗天抱起凝月，疾奔出庭院，向着阴叔与阳婆的住处赶去，按着模糊的记忆，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寻到那处大宅。

  几步冲进了屋中，栗天也看到了被捆在一起，几乎奄奄一息的两位老者。

  先将凝月轻轻放到一旁，栗天抬手逼出两种天极之炎，攀附上捆住阴叔阳婆体外那股无形的禁制，虽然布下禁制的人早已消散，可栗天仍然耗费了许久，才堪堪将那副无人操纵的枷锁摧毁，却耗费了他几乎所剩的全部灵力。

  呼吸早已沉重而杂乱，强行唤出天极之炎焚毁禁制之后，清瘦的修士也几乎瘫倒在地，勉强取出两块灵石，握在了手中，竟一时难以吸收其上的灵力。

  灵魂之力刚刚恢复，体内的灵力也被消耗得空空如也，就连妖丹之上的灵力也早已暗淡得几乎察觉不到分毫。

  虽然重新清醒，而且掌管了这幅半人半妖的身躯，可栗天体内的生机也变得极其微弱，将凝月体内的毒焰收回，而后救下阴阳二老，耗费的力气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若是还想妄动，恐怕妖丹都有破碎的可能，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两位萎靡的老者，随着体外禁制的消除，也渐渐恢复了神智，虽然身体还极其虚弱，却也能勉强行走，当阴叔与阳婆清醒之后，还没等回想刚才的异象，便发觉了屋中多出的二人。

  无忧岛的大小姐已经昏迷不醒，生机渐淡，而栗天正盘膝而坐，缓慢的恢复着灵力。

  刚刚转醒的阴叔一发觉栗天，便神色狰狞地猛扑过来，两双枯干的老手也同时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在一股股阴气弥漫之间，竟想要将栗天击杀在此，阳婆虽然发觉了阴叔的异动，刚想开口，却想起了刚才这个清瘦修士那恐怖而诡异的手段，眼中一冷，也提起了残余的灵力。

  “婆婆……”

  嘶哑着勉强开口，栗天连解释的力气都几乎没有，只是这幅比原先还要强横的身躯，任凭阴叔如何用力，也没有撼动分毫，若不是透支的灵力已经影响到体内的妖丹，清瘦的修士也不会这般如同等死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阳婆见阴叔并没能将对方伤到，虽然惊骇，却不由得开口询问，那一声婆婆，与刚才栗天的口气可大不相同，老妇的心神竟然也安静了不少。

  “救她……”

  并未回应老妇的询问，清瘦的修士却担忧着妖女的生死，对于自己的处境仿佛毫不在意。

  阴叔的脸色一阵变幻，掐住对方的双手也渐渐松开，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修士到底为何去而复返，而且与刚才判若两人，但是凝月体内即将消散的生机，他这幅阴鬼之身却早已察觉。

  对于死气比常人更加敏感的阴叔，放开了栗天，而后与阳婆同时扑到凝月的身前，两位老者分别逼出体内不多的灵力，查探着大小姐的伤势，不久之后，阴阳二老同时收回灵力，脸色竟然一片惨白。

  在他们的感知中，凝月的心脉之中已然被一团灰色的毒物侵染，而且几乎将心脉完全侵透，无忧岛的大小姐，中毒之深，已经根本无法以外力驱除。

  当阴阳二老探查过凝月的伤势之后，栗天也恢复了几分灵力，体内的妖丹上再次泛出丝丝的灵力，虽然极少，却也没有了干枯的迹象，耗费一些时间恢复后，应该能恢复如初。

  刚刚恢复了一点灵力，栗天便睁开了双眼，轻轻站起身形，来到凝月的近前。

  “先前那具身体中的灵魂并不是我，凝月吞入腹中的灵酒里也被那只灵魂加入了一种毒焰，两位老人家要怪罪，栗天无话可说，后果我一力承担便是，只是如今还是先想办法，控制住她体内的毒力侵蚀。”

  静静地看着神色痛苦的妖女，栗天并未太过解释，也没有推脱与隐瞒，而是轻轻的说道。

  血狸之灾，虽然是他自己的生死大劫，却牵连进无辜的性命，对此，清瘦的修士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只有尽力减小这幅身体所创造的伤亡，才能令他那颗苍凉的心，少些自责，少些遗憾。

  “好，栗小子，若是你还有刚才那种可怕的手段，就算我们两个老家伙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先救大小姐，你刚才的异象，容后在说。”

  阴叔看着栗天一副伤怀的神色，沉声说道，而后阳婆急急开口道：“心脉几乎全被毒物所侵，以我们两个老家伙的修为，已经无法阻止，如今之计，只有将岛主强行唤醒，否则大小姐这条命，就要交代了。”

  “可是岛主闭的是生死关，一但……”

  阴叔刚刚开口便被阳婆挥手打断，决然道：“岛主不出关，大小姐就要身死，难道非得等着岛主几百年后修为有成，而后再发觉他唯一的妹妹也不在人间了才好！”

  想起广寒宫主身死时，岂无忧凄凉的背影，阴叔无奈之下长叹了一声，不在多言，强行唤醒闭生死关的修士，其代价有可能令其终生都无法再次进阶，在极致的感悟中被外界惊醒，也是修士们的大忌，而如今若是想保住凝月的性命，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

  “栗小子，若是你还有力气，带上大小姐，跟我们走，去唤醒岛主。”

  想要强行唤醒岂无忧，也不是通常叫醒沉睡之人那般简单，所耗费的灵力极大，此时阳婆与阴叔不敢在妄动力气，也是为了一会儿用作唤醒岛主，只好让栗天抱着凝月，三人一同赶往岛后。

  岛屿的后方，是一片立起数十丈高的石崖，在这石崖底部的一处洞窟，便是岂无忧的闭关之处，当三人急急赶到这里的时候，妖女凝月的气息已经更弱。

  看了看即将生机尽丧的大小姐，阳婆眼中流露出一片痛惜，而后神色一凝，与阴叔同时踏入了洞窟外被布下的禁制当中，去强行唤醒闭关的岛主。

  洞窟的外面是一片碎石，栗天将凝月轻轻放到一边，而后取出灵石，准备恢复灵力，只是当他刚刚想抽身离去，突然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抓住。

  昏迷中，被毒力侵蚀得脸庞都变成灰白的凝月，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模糊的双眼，只是那双秀气的眸子中却毫无焦距，竟是被剧痛短时间的惊醒，神智也依旧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外界的状况。

  生机渐渐消散的时候，凝月好似抓到了数百年前那只不曾挥别，就不告而行的身影，眼前也渐渐出现了幻觉，好似回到了多年前，那些阳光明媚，风轻云淡的日子，远处海天相连，脚下是柔滑的沙滩，而身边，是那个喜欢看天，有些木讷的少年。

  “天的上面，会是什么景致，月的背面，又会是什么颜色……”

  细微的呢喃，从干裂的嘴角处挤出，多年前，与恋人间最为喜欢询问的话语，在临死之际，被神志不清的凝月轻轻道出，回响在身边那个被她当做故人，紧紧抓住不放的身影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