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一
六月底的日tou已颇ju威慑力,沥青路面被晒得微微发ruan,空气里浮动着令人窒息的燥re,葛正庆推着那辆哑火的摩托车,沉重的铁疙瘩轮胎每往前gun一寸,他心tou的邪火就往上窜一截。
葛正庆不怕晒,西北的太阳比这一路的太阳都毒,他晒了整整三十年,连阴天紫外线都不饶人,除了pi肤黑dian糙dian,他对此其实并没太大实gan,太阳于西北人民而言,倒像是一个严厉的大家长,想躲又躲不开,只能学着习惯。葛正庆受不了的是re。
他依稀记得自己chu发时是穿着pi夹克的,如今早已脱xia捆在了行李包上。他越往东南方向骑行,尤其是在穿过地图上那条秦淮分界线的时候,那种温吞的湿re便裹了上来,外套成了多余的累赘。若说西北的re是gan1烤,那江淮平原的re就是炖煮,天上地xia的re气像一kou锅扣xia来,把人闷在里tou,汗shui挥发不掉,也没那么容易gan1,把好端端一个人nong得邋里邋遢。他算是ti会到niu肉niu骨被炖成gao汤时是怎样一般gan受了。
葛正庆的黑seT恤后背洇开了深se的汗迹,他嘴里叼着的烟也燃到了尽tou,苦涩的烟di味混着汗shui的咸涩,让他xiong中更加不快,但现在越生气,就越被这天气nong得chuan不过气。
终于,他踹xia了摩托车的停放架,站在路边nie着烟di猛一深呼xi,然后抡圆臂膀,一把将烟tou远远地丢了chu去,像抛chu去一颗手榴弹,炸掉的是一肚zi憋闷愤怒,一扭shen,吐着烟狠狠给了摩托车的后轮胎一脚。
约莫是和摩托车到了七年之yang吧。葛正庆耸肩笑了一笑,过后自己却并不觉得好笑,反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ma路上,因着方才苦中作乐的自嘲而真真切切地品尝到了一丝荒凉。
葛正庆是从西北一座名为坊县的县城一路逃亡到这里的,他在那边杀了几个人,走前事qing虽然还未败lou,但不逃肯定不行。有个从前跟葛正庆在一个厂里zuo工的老乡,名字叫罗飞虎的,受过他不少接济,后来他家里老妈生病住院,垫底的钱也全是葛正庆chu的,几年前罗飞虎南xia到这里,二人的联系一直没断,据说如今是混chu了些许名堂,也算个知恩图报的好人,那天在电话里,他听葛正庆谎称在老家得罪了地tou蛇,往后恐怕不好找活计了,当即就拍xiong脯表示你来我这里,保不了一世,保你一时也够了。
摩托车刚抛锚的那会儿,葛正庆给罗飞虎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他被晒得没了耐心,此时又在逃命,gen本等不得,发了条信息过去之后,一个人愣是梗着脖zi推着车,往前走了二里地,好不容易看见蓝se的路牌了,发现离县城居然还差二三十公里。
葛正庆从包里拿chumao巾ca了ca汗,弯xia腰,对着后视镜抓了抓自己汗湿的短发。他现在已是一脚跨jin而立之年,这张曾经在同龄人里太显成熟的脸,在大家都到这个岁数以后反而拥有了一种抵抗衰老的能力,一样都是三十岁的男人,他看着就是要年纪轻些,带着dian轻浮但无伤大雅的俏pi,尤其是一双yan睛,虽是单yanpi,却不觉得小,他的上yan睑尾端很长,和neiyan角一样微微向xia垂,但到了xiayan睑的位置,尾端又自顾自往上飞起,人就长了一副狐狸相,加之他kou裂长,笑起来louchu一kou白牙时更是坏得厉害,约莫是狐群里面最不老实的那一只。
葛正庆把mao巾挂在脖zi上,重新站直shenti,掐起腰四xia里张望,这地方除了庄稼,别说车zi,连第二个会chuan气的都找不到,他gan1脆蹲xia来,手肘搭着膝盖,借摩托车的阴影抵挡bu分re气。
幸而罗飞虎的回电如及时雨一般降临,他解释说方才在睡午觉,没听见,让葛正庆别急,他问人要了车钥匙就来。
没过半个小时,一辆黑se的pi卡从对面行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