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其他 > 回涯 > 回涯 第26节

回涯 回涯 第26节

作者:退戈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08 18:02:06 来源:免费小说

  “我要回家了。”北屠扬起头,站在风中,有些茫然不辨方向,“我有三十余年,不曾归家。”

  他微微一阖眼,额头上裂出一道血痕。身上热意减退,皮肤泛出一种混青的红。

  宋回涯看出他身上生机渺茫,感慨丛生奈何找不到出口,只能别开视线。

  她想说一句,静谧之中又忍住了。想起不留山的那句证道之言。

  人事匆匆,还恍如昨日。

  她站在篱笆外,与里头磨刀的人隔着岁月彼此审视。

  不算是应诺而来,但姑且也算无憾而归了。

  何必惋惜劝留?

  宋回涯耳鸣阵阵,取下长剑后,拖沓着脚步拾级而下,自言自语地道:“我要回去找我徒弟了。”

  她从北屠身边经过时,北屠伸出手道:“这把刀送你了。”

  宋回涯垂眸看着刀身上的刻纹,恍惚片刻,抬手接过,嗓子干涩,低声叫道:“前辈……”

  北屠问:“你师伯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何叫钱二两?”

  宋回涯浑浑噩噩,杀了这许多人,身上气力殆尽,莫名有种大梦一场的虚妄感。提着手中刀,只摇头。

  北屠吐出一口浊气,似哭似笑,音调古怪道:“因为我永远拿不出当初那二两诊金。世间也永远有那填不满的二两银。”

  他转身离去,走在宋回涯的前面。

  “宋回涯,多谢你来找我。”

  他行尸走肉一生,只这磨刀的五年,是重新活着的。

  宋回涯跟在他身后,目送他下山。

  走入断雁城时,已是傍晚。

  星光垂落,天地辽阔,无垠的长河斜坠,与凡间的烛影相应,铺成一条邈邈的路。

  宋回涯停下脚步,看着他隐入昏暗,与他分道。

  北屠低着头,一步步地往前走。到后来已不能睁眼,喉间含着口热血,双腿凭着本能迈动。

  他走进徘徊过无数次的街道,抬手摸向粗糙的土墙,贴着墙面一寸寸挪步,终于不如过去千百回那样返身离去,而是推开了腐朽破旧的木门。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进前院,又走进东面的房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角落贴着床脚的位置坐了下来。

  透彻的黑暗中,他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把银钱,侧身放到床上,柔声唤道:“娘,我回来啦。”

  他侧耳听了听,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

  一个想出人头地,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还在做着拜师学艺的美梦。靠着不分日夜的劳碌生活,终于赚到了能叩响山门的二两银钱。

  妄想着登天的第一步还没走出,母亲在一场冬雨后病倒了。她躺在床上,强撑着精神安慰儿子说自己没事,熬一日就能过去。她皮糙命厚,哪里那么容易病死,劝他将钱收好。

  少年也以为跟母亲说的一样,撑一撑就过去了。打了盆热水,守在床边。

  第二日早上,天气转暖,他从惊惧中醒来,起身去叫,只摸到一具尚留余温的尸体。

  那日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他今后的每一场梦里。至此背井离乡,兜兜转转,一辈子都在刀口下挣着那难以触及的二两诊金。

  老者指尖摩挲着铜板,来回不停地数着手中的钱。一下下将它推到床铺深处,像是塞入母亲手中。

  街上飘荡起一股欢欣的乐声,众人悠扬的高歌随风传遍城镇。

  宋知怯趴在窗口,听着袅袅萦绕的歌声,心急如焚,不住朝街上张望。

  身后的窗“吱呀”着被人推开。

  宋知怯如闻天籁,猛然回头,眼泪险些滚落,激动叫道:“师父!”

  宋回涯将刀剑都交给她,“嗯”了一声,直直栽倒下去。

  第028章 万事且浮休

  宋知怯烧了水,笨手笨脚地给宋回涯擦了把脸,犹自惊魂未定,拿着脏抹布站在床边不知所措,来回打转了半天,才去把水换了。

  她爬到冷硬的木板床上,本想给师父换一身干净衣服,可布料黏连着伤口,她试了几次,不敢硬扯,只能罢手。趴在宋回涯耳边叫了好几声,等不到回应,又乖乖地下去了。

  “师父,你在试我吧?看我有没有学好是不是?我才不上当哩。我学聪明了。你不准我做的事,我再也不做了。”

  宋知怯凑上前去,龇牙咧嘴地搞怪,想把宋回涯喊醒,看着对方露在外面的手,心情渐渐消沉,也没了声音。

  那伤口狰狞外翻、血肉模糊,不过短短半日已开始溃烂,比之无名涯的那回看着更为惨重。宋知怯盯得久了,心里全是师父恐要大限难熬的悲凉,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抹起眼泪。

  这间屋子平日无人居住,自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北屠给她留了点银子,被她藏在床底下。

  街上一时欢歌如潮,一时怨声载道。没了断雁门的管辖,城中什么牛鬼蛇神都一并冒了出来。

  宋知怯听着那混乱的动静,不敢出去。将门窗关紧后,又推着桌椅过去堵住,心里止不住地害怕。

  直到中午时分,城外忽然来了一队整肃的兵马,沿着街道大刀阔斧地捉了一批人,明示罪行,惩戒群下,不到半日功夫,便将暴乱平定下去,那些纷争也随之沉寂。

  宋知怯钻进床底,数了数,摸出一半的钱,鬼鬼祟祟地出门。

  她一路上都在盘算,要如何买药才能不暴露宋回涯的行踪,壮着胆子去了几家医馆,不料城中都闭门谢客,寻不见郎中。

  宋知怯只好转道,去风筝巷逛了一圈,想找北屠求助。也不见人,只有一个小兵守在茅屋门外。

  宋知怯不敢靠近,孤苦伶仃地在街上游荡,捏着手指,寻思着她师父都伤得这样重,老头儿多半也好不了。既然师父背着刀回来,就不会将北屠独自丢在荒山野外,此时人多半也在城内。

  也许老头儿不像她师父那样仇家遍地,需要隐姓埋名,他去看病求医的时候,被朝廷的兵马给搜出来了呢?

  宋知怯不切实际地猜想一通,没头苍蝇似地乱转,跟人打听着附近哪里最热闹,不料竟真叫她给找着了。

  她跟着人群来到街口,看见脚印里三三两两的血迹,心中已有七分确定,里头的人就是北屠。

  一排披坚执锐的将士守在茅茨土阶前,还有数人挤在狭小的院落内。寻常百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宋知怯背靠着土墙,小步挪动过去。

  将士们看她年岁尚小,也未多为难,轰赶了一次见她不走,便任由她在门口徘徊。

  屋顶早已破出个大洞。周老怪站在残垣断瓦下,检查过尸体,将北屠平放在地,凄怆叹道:“早上去的。”

  他单膝跪地,整理着北屠的遗容,心中涌起股冲动,想跟随意什么人,聊两句这落魄老头儿的过往,便开口说了。

  “北屠这厮确实是颖悟绝伦。在刀法一道上,他是绝顶的聪明。可惜未蒙名师,只遇南墙。他走南闯北几十年,自己悟了套功法,乱七八糟地练,莽出了世上无二的名堂。他自己其实也清楚,那套功法邪门得很,用一次命短一截,所以他不收传人。可是这世道,拳头硬比命长更重要。别人的道理他都不乐意听,那只好卖命了。倒是个全始全终的怪人。”

  阿勉跟着跪了下来,看着老者身上千疮百孔,眼中刺痛,想到师姐此刻身边无人,不知是何光景,磕了个头,迫切追问:“我师姐在哪里?”

  周老怪如实说:“我不知道啊!”

  他越想越是郁闷,拍着手控诉道:“都是两条腿,鸟飞得都没她快!一个转身就不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追在后面,她睬都不睬。以前还晓得向我讨钱,如今连钱都不要,真是怪哉。”

  他看不见阿勉面具后的神色,但能从对方垮塌的肩膀中觉察出他此刻悲凉的心境,抓耳挠腮,嘴笨地宽慰:“你放心,你师姐命大得很。她要是死了,北屠拖也得给她拖回来。”

  阿勉跪在

  北屠身前,一动不动,不知听进几句。

  周老怪赶忙转移了话题,问:“断雁门上死那么多人,你们打算如何交代?”

  “交代?!”阿勉别过头,冷哼道,“活路我师姐没给吗?让他们选,他们非选最错的一个!人是他们杀的,两条命,还没有一个凶手的尊严重要。这样的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周老怪张开嘴,找不到插话的时机。方才还撬不出几个字来的男人,这会儿口若悬河,注而不竭。

  “他们自己不占理的时候,就拿家国大义讲道理,而我师姐,只是在跟他们讲做人的道理。他们让百姓向世道低头,逼迫他们当个傻子,不就是凭着手中的剑吗?我师姐如今做的事情,与他们有哪里不同?只不过,是要他们向百姓低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不是君子的治人之法吗?凭什么说她有错?!”

  周老怪被憋得没话说,等他讲完,才弱弱接了句:“老夫也没说她有错啊。”

  阿勉耿耿于怀道:“我师姐行事,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又疯了一个!他们不留山的人可真是——

  周老怪暗暗咋舌,回头去找:“我徒弟呢?臭小子!滚进来搭把手!”

  少年正蹲在院子的水缸前入神地看,水面上飘着几只蜉蝣,他用手拨开飘着的树叶,察觉到视线,转过头,见宋知怯站在篱笆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伤心表情,犹豫了会儿,主动走过去问:“你找谁啊?”

  宋知怯颤声闻:“里面的人是谁?他还活着吗?”

  少年迟疑了下,瞥一眼将士,见对方未做阻拦,才答道:“北屠,一个很厉害的刀客。你认识吗?”

  宋知怯潸然泪下,哭着就往里冲:“爷爷——!”

  少年迟疑了一瞬,人已跑了进去,他只好跟在后头。

  宋知怯踉跄冲进屋内,直接跪了下去。爬上前抓住北屠的手。感觉到体温冰凉,痛得难以喘息。

  悔恨莫及,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唾骂道:“我再也不嘴坏了爷爷!我说要给你送终是故意气你的,不是认真。是我命贱、命硬,还不好好说话,我错了爷爷!”

  老儒生忙将她两手按住,看得不忍,温声劝说:“你这小丫头,胡说的什么?”

  宋知怯连连磕头,魔怔地告罪:“是我错了,爷爷,你醒醒,我以后每天打扫院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你就是跟北屠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阿勉立即拉住她,“宋回涯呢?”

  宋知怯扑在北屠身上,哭得忘我。

  周老怪斜睨着他。

  阿勉心切,忍了片刻,又问一遍:“跟你爷爷在一块儿的那个女人呢?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宋知怯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她不怎么跟我说话。”

  阿勉掰过她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跟着宋回涯过来的吗?”

  宋知怯有刹那的游移,可想到苍石城里,宋回涯对师弟的回避,还是坚持说:“我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爷爷看我活不下去,才好心收养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叫宋什么涯。她昨天跟着爷爷一块儿出门,再也没回来。”

  老儒生拍开阿勉的手,说:“算了算了。她这么小的孩子,扯谎骗你做什么?你自己冷静些吧,看看成什么样子了。”

  阿勉失魂落魄地跪着,过了会儿起身离开。

  几人给北屠换了身干净衣裳,又买了顶厚棺,将尸体用被褥包裹好了放进去,等着选个合适时辰去城外落葬。

  守在门口的将士也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两人支应。

  入夜,宋知怯披麻戴孝,坐在院中守灵。

  阿勉在城中找过一圈,又回到小屋。

  宋知怯正托着下巴昏昏欲睡,听见他小声叫道:“周神医。”

  老儒生摆手说:“你叫我周叔吧,别跟你师姐一样叫我周老怪就行。喊我神医,我总想跟你收钱。”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