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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涯 回涯 第116节

作者:退戈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8-08 18:02:06 来源:免费小说

  她没有怨天尤人的余地,刻意不去思考孤寂处境下的忧惧跟空茫,在巨大的变故后竭力维系住生活的最后一点假象,靠着微弱的念想踽踽独行。

  严鹤仪看见了她的平静,却从不能与她内心深处的惶恐与压抑感同身受。

  他不能明白,那最后一个亲人在梁洗心中的重量。

  屋外的风声吹得哀婉,灌进堂里来,呜咽回环,吹散火焰上那缥缈的一缕白烟。

  宋回涯过去将窗户关上,室内骤然变得冷清。

  严鹤仪单手扶着额头,指尖渗出一点血渍,他低声说:“梁洗脾气如何犟,你是知道的,从来不听人劝。可听见心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去做。”

  ·

  秋天的叶子一片片飘零,落满空巷。入夜的北胡显得尤为的寒冷,有种浸骨的凄凉。

  梁洗坐着等到天亮,头发、肩上都是红叶,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

  她回到正门,闷声不吭地站在街道中央,那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将管事惊动出来。

  皓首管事苦口婆心地与她道:“姑娘,听我一句劝,你在门外等了这么久,有心来的人早就来了,无心来的人,又何必再等?回去吧。”

  梁洗望向他身后。

  管事指着她道:“你非要我将话跟你说白了?你瞧瞧自己,身上拿得出一两银子吗?无权、无财、无名,难道是要带着我家小郎君回去吃苦?即便你是他亲姐姐又如何?别说我们小郎君不会答应,就算是家主,也不会答应。”

  梁洗静默片刻,还是朝他身后张望,问:“他知道我在吗?”

  “他当然知道。他懒得见你。他本是要我带着护院将你打出去的,可我见你年岁尚小,与你多说几句。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管事从袖口摸出一把铜钱,抛在她身上,挥挥手道,“小郎君打发你的。他吉人天相,自有贵人照拂。你若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别来连累他了。”

  梁洗低下头,望着那几枚滚远的铜钱,脸上没什么表情,迟缓地收回视线,也只是执着地说了一句:“那我下次再来。”

  ·

  “那一回,她连弟弟的面都没见到。她这么多年,生死徘徊,一心扬名立万,我知道她在期盼什么。”严鹤仪看向宋回涯,声音无力地问,“你那两个师弟,虽不是亲生,可都将你放在心里,怎么梁洗就这样倒霉?”

  第113章 南风吹归心

  宋回涯想,如果是让梁洗自己来讲,她多半是不会哭的。

  大抵还会翻翻肚中屈指可数的笔墨,故作高深地引两句圣人之言来不着调地插科打诨。断不可能像严鹤仪这样,哭得不能成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回涯也弯下腰,注视着严鹤仪的眼睛,问道:“你喜欢她啊?”

  严鹤仪瞳孔颤动了下,喉咙吞咽滚动,就着舌尖那道苦味,一字一句地细数:“她又笨,又穷,脑子不会拐弯,脾气比十头驴加一起还犟。”

  宋回涯笑着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严鹤仪用力咬字,唇角肌肉绷紧,说来全是不满,可声音越来越轻:“性情鲁莽,总是给我添麻烦,想一出是一出,缺的心眼大得女娲都补不上,还不听我劝告……”

  宋回涯低笑道:“所以你喜欢她什么呢?”

  严鹤仪一言不发,弯曲着脊背,散乱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视线。

  宋回涯不打趣他了,正色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我让人备好东西,明天早上就随你去找梁洗。”

  严鹤仪昂起头,沧桑的面容掩不住丝毫的情绪,嘴唇翕动,不敢置信地问:“你当真要跟我过去?”

  宋回涯失笑道:“你这话问的,是在瞧不起我?你敢直白告诉我,我为何不敢去?”

  严鹤仪那张素来能言善辩的嘴今日失了才能,数次语塞,拙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一母同胞的亲弟冷酷至此,而萍水相逢的友人却肯舍命相陪,过于讽刺,又实在感激,用袖子抹了把脸,摇晃着起身对她深深一揖。

  宋回涯托住他的手臂,见他实在忧虑,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本来也是打算要去一趟的,只是提早一些时候。你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拾掇一下自己,如今这种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有失你少堡主的身份,叫梁洗看见,少不得要嘲笑你几句,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轰你去做马夫了。”

  严鹤仪咧嘴笑了一下,与梁洗待久了被传染,看着有些傻气。他朝后退了两步,心事重重地坐下,嘴上还在记挂:“不知道梁洗怎么样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别又是冲动,平白叫自己多受罪。”

  ·

  暗牢里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水声,滴滴哒哒,从梁洗睡前开始出现,到现在变得缓慢,近乎十来息才有一声。

  她猜测先前该是下雨了,可不知道外面已过去时日。

  秋风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吹来,可她手脚麻木,近乎失去知觉,也察觉不到寒冷,只肌肉在本能地抽搐。

  这回醒的时间稍早一些,来给她送饭的人还没到。

  梁洗抬了下头,浑浑噩噩地环顾一圈,只看见墙角映着的一点光线。

  那蜡烛快烧到尽头了,火光越发黯淡,在风里明明灭灭地闪烁。梁洗的大脑近乎滞涩,无法思考,盯着瞧了片刻,便有种强烈的困意,催着她继续昏睡。

  意识迷离之际,光线中多出一道影子。

  来人脚步放得很轻,没有像往常一般进来,停在门口的位置,露出一段淡薄的影子,似乎蹲下身做了什么,很快便转身离去。

  梁洗张开嘴想喊人,喉咙干渴得宛如刀割,每次呼吸,都如同灌进一口铁砂,五脏六腑跟着刺痛,只发出几个沙哑的气音,又虚弱地晕厥过去。

  半昏半醒之际,她嗅到一股幽微的香气,混在浓烈的霉味中,几乎难以察觉。

  那气息带来丝丝的凉意,顺着鼻腔滑入她的脑海,叫她迷迷糊糊地做起梦。

  她想起村子被匪贼屠戮的那日,母亲抱着她来到井边,将她放进水桶里。

  那木桶摇摇晃晃,人轻易要翻下去,梁洗一手死死抓着上方的绳索,不敢动弹,惊恐中反复地喊“娘”。

  妇人回过头,哭着对身后的男子道:“这里只坐得下一个人。”

  梁洗朝他们伸出双手,后方男子已抱着怀里的孩子离开。

  妇人握住梁洗的双手,紧紧贴在脸上,流着泪叮嘱道:“我的儿,听娘的话,千万不要出声。照顾好你弟弟。等娘来找你。”

  妇人说罢解开绳索,梁洗随那木桶掉了下去,她摔进水里,抱着木桶浮在水面。

  外面是凄惨的嚎叫,梁洗紧闭着嘴,仰头看着那片狭小的天幕。等到云聚云散,天空昏暗下来,外面再没了动静,她才顺着绳子朝外爬去。

  爬出井口时,空气里飘着浓黑的烟雾,地上是横陈的尸首。她浑身被井水打湿,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一步步越过人群,朝外走去。

  她精疲力尽,找了一圈,回到自己家门,虚脱坐了下去。

  这一坐,等她抬起头,画面到了宁国那扇陌生的朱门前。

  梁洗曾透过大门,见过一眼她的弟弟。

  虽有数年离分,可她还记得少年的长相,对方眉眼与她父亲相似,轮廓随了她母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少年拿着书本从堂前跑过,与一名仆役嬉笑着玩闹。瞥见她的身影,立即跑了回去。

  梁洗不是没有感触。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口井里,全身血液被替换成了冷水,耳边有一阵阵无声的潮汐在汹涌。

  她载不动那份积重的愁苦,无法思考。

  这样想来,她最为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在严家堡。

  严老堡主重伤退隐之后,梁洗悍然出手夺刀。

  她一个横空出世的黄毛丫头,纵然武学力压众人,却不能服众。

  严家堡风雨飘摇,众人群起讨伐,逼她退步。

  严鹤仪穷途之下同她商议,与她成婚。这样她即是执刀人,又是少夫人。门中长老挑不出理由,只能扶她上位。

  二人去见严老堡主。

  老者闻听来意,对着她摇头说:“梁洗,你错了。”

  他已无多少气力,强撑着病体坐正,直视梁洗的眼睛,教会她这江湖的第一个道理。

  “他们苛责你,向你要说法,是因为他们不怕你。即便你名正言顺,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

  严老堡主的声音严厉而深刻,字字锋利,要叫她刻到心底。

  “这江湖,从来瞧不起后辈,更瞧不起女人。你应该同宋回涯一样,要做什么,一句也不必向他们解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杀到他们胆战心惊!杀到他们当着你的面,只敢说你好,不敢说你坏!”

  “杀!”

  那道冷厉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梁洗整个人如同出水的鱼,剧烈喘息起来,下一瞬,从大汗淋漓中猛然惊醒。

  梁洗睁开眼睛,思绪变得清晰。

  前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青年停在门外,在火光熄灭前,换了墙上的蜡烛,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门来。

  梁洗气若游丝地喊:“阿弟……”

  青年默不吭声,端起一个汤碗朝她嘴里灌去,梁洗被他捏着下巴,无从反抗,被呛了数口,咳得心肺要从胸腔呕出。

  青年给她喂完东西,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阿弟……我已经是严家堡堡主了。”梁洗手指动了动,挣扎着将脑袋朝他脚边靠去,艰难说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严家堡在江湖里是什么地位。”

  青年不知是畏惧还是心虚,肃着脸回避她的视线。

  梁洗极力仰起头,在对方走出大门前,发出一段模糊的嘶吼:“我知道你在这里受苦,我这次过来,带了一千两黄金,本想给你作补偿。我那徒弟不信你,叫我离开时再给你。”

  好在这暗牢幽静,哪怕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还是叫青年听清。

  他这才有了点反应,回过头来,正眼瞧她一眼,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梁洗闭上眼睛,药劲上来,吐不出连贯的字句,嘴唇张合着说道:“阿姐何时骗过你?”

  青年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思及她先前对自己的推心置腹,确实没有可能空手来会。犹豫后走了回去,辨认着她的口型,看出她在念叨:“你跟我走吧。大梁的兵马就要打过来了,你就算在宁国谋得官职,也不能长久。到了大梁,阿姐能护你平安。”

  这些话,早在见面时梁洗就说过一次。

  青年置若罔闻,与梁洗隔着一小段距离,问道:“你带来的东西呢?”

  梁洗呼吸沉缓下来,像是睡着了。

  青年上前推了推她肩膀,她才又痛苦地请求:“你先把我松开,阿姐手疼。”

  青年追问了几遍,她只不断重复这句话。

  青年见她奄奄一息,又刚喝过药,正是骨软筋酥,怕连只猫也放不倒,上前解开绑缚她双手的绳索。

  梁洗侧躺在地,得了自由,也调动不了四肢,两手依旧背在身后,嘴里呢喃道:“在……”

  青年跪在地上,靠近过去问:“在哪儿?”

  梁洗睁开眼睛,骤然暴起,浑身重量压到他的背上,右手顺势抵住他后脖颈,因抖得厉害,施展不出力气,左手一并压了上去。

  她浑身血液上涌,双目猩红,发丝扫在青年脸上,连同纵横的泪水,从咬紧的牙关中声嘶力竭地挤出两字:“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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