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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了一身满 拂了一身满 第85节

作者:桃籽儿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30 15:28:44 来源:免费小说

  宋澹摇头向后退去,一双苍老的眼好像已经看尽了世间的一切。

  “你已经疯了……”

  宋明卓像听不到父亲的话,过片刻又顶着醉意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隐藏戾气的双眼凶相毕露,或许世上无论是谁都注定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

  “那便就这样疯下去——”

  他狂笑着大声叫嚣,双眼都被醉意染成一片猩红。

  “我倒要看看——她能奈我何——”

  第142章

  次日朝会一切如常, 群臣散时却见有银甲卫于宫门处驻守,眼尖的都识出他们出自新近所立之千机府、前身正是颍川军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略一部。

  为首者也是熟面孔,正是南衙卫府上将军娄蔚之兄娄风, 打从当年上枭谷一败后便被发往军中任闲职,未料如今却是又得重用被调到姜潮手下为副, 今日摆出这般阵仗却也不知是要来拿什么人。

  众人正猜疑, 便见娄风在著作郎宋明卓从身侧经过时冷冷抬手阻拦,冷峻的脸上并无表情,只肃声言:“有关户部司郎中许宗尧遇刺一案千机府有要事查问,还请著作郎随我走一趟。”

  百官闻言哗然, 个个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各自心底都少说有三点意外:其一, 许宗尧在外遇刺一事早已传回金陵,然查问此事合该是刑部大理寺的差事, 何以竟要动用主司兵事机要的千机府;其二, 这宋明卓官虽不大,却到底是尚书令宋澹之嫡长子、当今太后的亲哥哥,如今千机府这般明目张胆当众抓人, 莫非是太后已下定决心要拿自己的母族开刀;其三,方氏与天家本已不睦, 如今太后又让神略一部听娄风调遣, 须知九年前可正是娄氏害得一万神略将士全军覆没,眼下这般安排岂不又是在打方氏的脸?

  几番思索曲曲折折,在场人精的心思皆能绕出十万八千里,心细者已察觉宋澹宋泊兄弟的脸沉了, 而站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的阴平王和范相则是宝相庄严高深莫测;晚一步君侯也从乾定宫出来了,方氏之众皆随其主君、见了统御神略的娄风个个神情僵硬, 而后又皆一言不发匆匆而去,场面可微妙着呢。

  娄风站在原地不动,只在与方献亭错身时向对方拱了拱手,目光相对的一瞬方献亭不动声色对他点了点头,又令他想起了昨日二人于千机府内秘密会面的场景。

  “君侯万万不可——”

  娄风面露惊惶匆忙下拜,顾不得还有姜潮在侧便对方献亭叩首。

  “我族乃太清二年兵败祸首、更曾致方氏遭难君侯遇险,今又有何颜面任千机副司统御神略?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他之推拒十分恳切,父辈犯下的过错终究压得他整整十年无法抬头,方献亭与姜潮对视一眼、后者很快会意退出门去,随后方献亭步下主位亲手将娄风扶起,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知能否想起他们过去也曾是一同长街走马彻夜欢宴的少年故友。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

  他的语气很淡,恍惚一如十年后大漠深处渐渐飘散的血气。

  “姜氏与我族有亲,姜潮接手千机府未必就能取信于洛阳派,我与天家之龃龉当在世人眼中坐实,是以眼下无人比你更宜接此副司之职。”

  “太清兵败乃我国殇,细论来亦非你之过,父债子偿已有十年,我并无意囿于既往,你我皆是为国效力,所谓私怨也该慢慢放下了。”

  “千机府如今正在风口浪尖,兵务之外更要助太后肃清吏治,这差事不好办,交予你并算不上什么恩典——土地清查要动宋氏的根基,你便当是代我去开罪宋公吧。”

  他的话清晰平淡、好像只在与他随口闲谈,可实际每一句背后都有天大的官司,他对他的信重远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算不上什么恩典”?这分明就是最大的恩典!诚然此番难免开罪金陵一派,但凡涉土地之事总是最易收拢民心,上枭谷一败后娄氏身负骂名无数,今朝却可借此良机重得人望,乃是真正的一族翻身之机。

  “君侯……”

  娄风万分动容、看着方献亭的眼睛不知作何言语,情切之下又要再拜、却被对方轻轻摆手拦住了。

  “朝堂之外不必如此客气生分,”他平视他的目光很温和,或许也想起了什么年少时的旧景、神情依稀有几分怀缅,“便同过去一样,唤我贻之吧。”

  这话他曾经说过的,只是坊间“有方无娄”的调侃一日不散、娄氏中人的脊背在方氏面前便一日不能挺起——他可以慷慨宽容地将那些生死血债隐而不提,他们却不能厚颜无耻地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末将不敢。”

  娄风低低垂下头,谦卑的动作充满臣服的意味,或许眼下他与他的关系已然比十年前更加紧密,可那声只会在纯粹的友人间出现的称名……却大抵再也不会从他口中说出了。

  错身只在一瞬之间,娄风回神之时方氏众人的背影皆已去得远了,近旁只有宋明卓发出一声冷笑,继而满含讽意地问道:“太后懿旨臣等自当遵从,只不知她可曾吩咐将军为我戴上镣铐?”

  这一声“她”已透出几分不敬,娄风眉头一皱、也不继续与他多言,漠漠一挥手,左右部将便上前请之出宫门,宋明卓一拂衣袖大步向前,临去前又回头看了人群中的父亲一眼,大笑道:“儿且先走一步,还劳父亲代与母亲解释,今夜便不归家用晚膳了。”

  千机府乃近来新立之司,官署自然尚未及设置妥当,又因其直接受命于当今太后与天子、是以索性安于皇城之内,泰元门北的二殿四宫皆在其辖下,论尊荣乃是当朝三省六部中的头一份。

  姜潮是强干之人、无论办什么差事都尽心尽力,入主新司不足一月便令二殿四宫旧貌换新颜,六处一一更名分主其事,其中“因法殿”专理讯问,传言以石为牢而行军中刑、最是幽闭深邃阴森可怖。

  宋明卓正被押送于此,入内后但见殿中分八向、其中五向皆垂幕帘不可视物,剩下三个位次都坐了人,姜潮、娄风皆在其列,另一人却是昨日刚归金陵的许宗尧。

  宋明卓一见他便笑,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绯袍下的伤腿,扬眉拱手道:“听闻许大人近来回乡不幸遇匪坠落山崖、腿上落了伤,如今看来伤并不重、还能入千机府同两位新司会审,真是可喜可贺。”

  此一句阴阳怪气夹枪带棍、本意便在激人,偏偏许宗尧神色平静不惊不怒,当时只淡淡一笑,道:“有劳小宋大人记挂,只是宋氏世家大族讲究礼仪、应当也教过你为官的道理,见位尊者当自称一声下官,却是不可这般轻忽散漫。”

  制科三等非同小可,状元郎这一张利嘴不与人争胜便罢、但凡动起真格可真要将人气出内伤,宋明卓本就介怀自己为官多年仍屈居六品,如今受了这等讥诮又岂能稳住心神?当即沉了脸色目露冷光,先局已乱了一半。

  一旁的姜潮见状几不可察地一勾嘴角,继而肃声道:“许大人蓬州遇刺一案或与朝内官员相干,本府今日查问,也请小宋大人一一据实以告。”

  宋明卓闻言冷笑并不接话,姜潮似也并不在意,翻开面前案上卷宗、继续道:“光祐元年六月初四,许大人至淮南道督办土地清查事宜,于寿州霍山县、楚州建中县、应州应城孝昌二县及蕲州兰溪县查出宋氏违制侵吞土地一万八千余亩,依令当缴赎款四万九千六百余贯;七月十二,许大人命检田吏至宋氏催缴赎款,三次不应,后更将衙属官吏打至重伤;八月廿一,又于湖州乌程县、睦州分水县、越州剡县萧山县查出违制侵吞土地六千余亩,赎款增至六万八千余贯;九月廿七,许大人蓬州祖宅遭人蓄意烧毁,次月初三又于返乡途中遇刺、马车坠落山崖,行凶者之一现已被缉拿,供称是受小宋大人指使、意在胁迫许大人搁置对宋氏土地侵占的追查。”

  “不知对于以上条陈,小宋大人可还有话要辩?”

  沉稳的声音于因法殿内飘荡,淡淡的回响也显得森冷威严,宋明卓不惊反笑,负手反问:“‘辩’?”

  “姜大人将此字祭出、显见是已认定此事乃我所为,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审问于我,莫如索性定罪昭告天下罢?”

  说到这里目光又在殿内扫视过一周,仿佛笃定某一面垂坠的幕帘后就坐着自己预想之中的那个人,困兽的目光总是凶恶,此刻的宋明卓神情间已有戾气浮显。

  “抑或也并非是你认定,只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

  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同人对话,下一刻低沉的声音忽而拔高,如同呼告般朗声道:“妹妹,你我血脉相连手足一场,今日既然来了,为何却不肯与哥哥相见啊?”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便是一变,姜潮娄风面色皆沉、许宗尧亦是眉头微微皱起,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只听幕帘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下一刻终有女官自门外而入为她悬起厚重的遮蔽,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那个女子终于露出了真容、身后站着她的次兄宋明真,美丽的眼睛微微低垂、神情无喜亦无悲。

  “哈哈哈……”

  宋明卓放声而笑、狂纵的样子像是昨夜宿醉尚未醒透,看向宋疏妍的目光那么冷又那么狠,恍惚正与多年前将她从颍川捉回金陵时一般无二。

  “你果然来了……”

  他试图向她走近两步,怨怒的目光带着惊人的恨意,可惜刚一动作便立刻被守卫在侧的银甲卫押回原地,他们彼此的位置终究是与当年截然不同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怎么,你便这般着急要看我去死么?”

  第143章

  放肆的叫嚣颇为恼人, 宋疏妍的目光却依旧显得宁静,或许过去之事她的确已经放下了,此刻看着自己行于歧路的兄长心中只有上位者的唏嘘和怜悯。

  “同根……”

  她重复着他的话, 语气多少有些感慨无奈。

  “今日孤召你至千机府而未着刑部大理寺缉拿,便是念着所谓同根的手足之情——七日之内将所欠赎款补上, 孤可做主赦你戕害同僚之罪, 只罢官位,不伤性命。”

  这已是宽厚极了的恩赏,在宋明卓听来却似一个荒唐的笑话,他仰头看着自己安坐上首的妹妹、又看看站在她身边狐假虎威的二弟宋明真, 神情越发轻蔑不屑。

  “罢官?”

  他的声音很冷。

  “四妹妹将为兄压在六品著作郎的位子上已有八年之久, 如今终于舍得将它夺去, 于我却是一大喜……”

  “放肆——”

  话至一半却被宋明真厉声打断,他见他一身金甲居高临下蝼蚁得志, 却不明对方那时心中亦存了一番要保他的心思——因法殿内并非只有他们自家人, 数位朝廷重臣都在看着,若他果真对当朝太后冲撞冒犯……便是不得不杀了。

  “区区庶子,此间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可惜宋明卓却并不领情, 时至今日能够拿来倚仗吹嘘也就只剩他母亲当初仰仗娘家威势勉强为他争来的嫡子名分。

  “你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她定了我的罪罢了我的官、日后宋氏主君之位便由你承袭——宋子邱我告诉你,贱妾所生永为庶子, 你这一辈子都是痴心妄想!”

  胡言乱语已然失矩, 大约这八年的蹉跎仕路确已将他逼得几近崩溃;姜潮见势不对又恐伤及太后体面,遂连忙将话截住,断喝道:“休要在此胡搅蛮缠!今日查问乃是宋氏侵吞土地不纳赎款之失,太后仁慈已有宽赦、不究尔等谋害朝廷命官之罪——著作郎, 还不速速叩谢圣恩?”

  “仁慈?宽赦?”

  哪料这番话也压不住局面之乱,宋明卓反问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烈。

  “六万八千余贯钱, 便是将宋氏掏成一个空架子也难筹措如此巨款!这算哪门子的‘仁慈宽赦’!”

  “我族于江南累世经营、国家蒙难之际更不惜百般奔走协理南渡迁都之事,中原贵胄既得生路、又贪得无厌意欲瓜分我等地利,太后不惩治洛阳派所藏之祸心、只一味要江南士族忍辱退让,处事不公如斯又岂能服众?”

  “退一万步说,便是当真要清查土地收拢民心、也大可去拿他人开刀!江南大族何其多也?此前闹出人命也不见千机府纠察!如今偏偏紧抓宋氏不放,难道不是太后心怀私怨欺软怕硬!”

  他是不顾一切口无遮拦了,句句质问都有自己一番道理,却不想若太后厚此薄彼独独优待自己的母族、其余江南大族岂能相容?洛阳一派已在南渡之后元气大伤、是以方才穷凶极恶如狼似虎,朝堂之上均势不可破,宋氏绝不能在此关头一家独大。

  可——

  “你恨我!”

  “也恨父亲!”

  宋明卓却早已草草下判为她定罪。

  “你恨我们所有人!早就一心毁了宋氏!”

  “你说那些经天纬地虚情假意的大道理,便能装作自己也是大公无私为国为民了?”

  “宋疏妍!你敢说吗!——你为何恨我!你敢说吗!”

  那一时的尖刻癫狂实在有些眼熟,令宋疏妍一瞬忆起了颍川城中铺天盖地的丧白——或许他是对的,她的确怨恨他,憎恶的种子从他的母亲鸠占鹊巢而将她这个先夫人之女驱至钱塘就开始埋下,此后又在他于姜氏故去后强行将她带回金陵开始牢牢生根。

  过去的几年她甚至会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离开颍川、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她不必入宫为后、不必度过暗无天日摧心剖肝的八年,她可以等到方献亭回来、可以在他一无所有最需要她的时刻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

  一切就只差一点点……

  而宋明卓……毁了她的“一点点”。

  此刻她垂眸注视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深奥晦涩,冰冷的杀机一闪而逝,宋明卓却像得到确证一般畅快地笑、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沁出了泪光。

  “你不敢——”

  “你的臣子们都在,你不敢告诉他们实情——”

  “你因私欲恨我!宋疏妍!你的心从来都不干净——”

  声嘶力竭的控诉令人心惊,可话至一半却终究是被人拦住了——宋明真忍无可忍阔步自幕帘之后向宋明卓走去,一手用力捂住他的嘴、继而转头厉喝命人将之反绑下狱;宋明卓被狠狠按在地上不能动作,嘴里却依旧不断发出含糊嘶哑的吼叫,宋疏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切,隐约感到许宗尧等人略带究询的目光已试探着落在自己身上。

  “孤等你七日。”

  她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得仿佛一切如常。

  “七日之后赎款不至……便交刑部大理寺依律处置吧。”

  暮色四合日头西沉,上冬的天终究是黑得越来越早了。

  入夜之后寒气袭人,宫殿之内已需供上三五个炭盆,到了屋外就更冷,呵一口气便白雾氤氲;宋疏妍在扶清殿用了晚膳,抬眼时见桌上玉瓶之内插了两只新鲜的腊梅,不觉一挑眉,问:“园中的梅花已经开了么?”

  朝华夕秀知她今日心绪不佳,此时找到一个由头也是卖力取巧逗趣,说:“回太后,是今日才开的新梅——陛下孝顺,日日都请花匠精心养护梅林,几树腊梅开得最早,想来过几日便要成气候了。”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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