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空氣裡滯留著刺鼻卻令人安心的松節油氣味。林薇站在許昭韞的畫室中央,指尖撫過蒙塵的調se盤,乾涸的鈷藍與檸檬綠龜裂如地圖上的血脈。三個月了。這間位於舊城區頂樓的小畫室,時間彷彿在許昭韞最後一次鎖門的瞬間凝固。牆角堆著未完成的帆布——一幅描繪晨光穿透梔zi葉的習作,葉緣的留白像被驟然掐斷的呼xi。
「她真的沒再回來?」房東第三次探頭詢問,渾濁的視線掃過林薇蒼白的臉,「租金到期了,這些畫……得清掉。」
林薇沒應聲。她蹲xiashen拉開顏料櫃底層chou屜。最深處藏著半袋發ying的馬卡龍,是許昭韞最愛的覆盆zikou味。她們總在週末擠在這窄小空間,分享甜膩的罪惡與夢想。許昭韞會把nai油沾到鼻尖,笑著說:「林薇,等我的畫掛進mei術館,就包xia整間店請你!」那時她yan裡有光,像裹著蜜糖的星zi,如今卻只剩房東不耐的跺腳聲在空蕩裡迴響。
手機震動劃破寂靜。是第六通來自警局的制式回覆:「許小jie屬成年失蹤人kou,無暴力跡象,請家屬耐心等待……」林薇掐滅螢幕。家屬?許昭韞只有她了。那個被稱作「傅先生」的男人,像一團裹著天鵝絨的迷霧,優雅地隔絕所有追問。畫廊主理人提起他時壓低的嗓音,甜品店老闆yu言又止的搖頭,拼湊成一張無形的網,將許昭韞的存在稀釋成一句「傅先生的神秘女伴」。
雨突然傾盆而xia。林薇衝向她們常躲雨的騎樓,卻在轉角撞見新張貼的巨幅海報。某場新銳畫展宣傳圖上,一個側影蜷縮在純白鳥籠裡,模特兒的yan睫低垂,髮絲liu淌著蜂蜜se光澤——像極了許昭韞,卻更像一尊chou空靈魂的蠟像。海報右xia角印著細小的贊助商標誌:傅氏集團。
雨滴砸在睫mao上,冰涼如針刺。林薇想起最後一次見面,許昭韞攥著她的手腕,指尖冷得發顫:「他看著我的時候,像在丈量一件瓷qi該擺在哪個展櫃……」那時林薇只當是qing侶間的甜蜜佔有,如今回憶裡每個字都淬著mao邊的鐵鏽味。
她闖進海報上的畫展。展廳冷氣颳著pi膚,一幅題為《純淨標本》的油畫懸在中央:蒼白少女沉睡在玻璃棺中,臉龐完mei如初,唯獨掌心握著一枚琺瑯耳環,葉脈弧線熟悉得令人顫栗——像極了她們上次在公園撿到的那片幸運葉zi。
記憶驟然湧回,她彷彿聽見自己清脆的笑聲在夏日午後迴盪:「昭韞!妳看這對耳環,像不像我們上次在公園撿到的那片幸運葉zi?送妳一隻!我們一人一隻,就永遠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啦!」
她想問策展人那耳環的來歷,卻怎麼也開不了kou。心底某個聲音低聲呢喃:妳早該懷疑的,不是嗎?
「昭韞,」她對著手機裡最後一張合照喃喃。照片上,許昭韞在擠滿向日葵的田埂回頭大笑,髮梢沾著草屑,yan底盛滿盛夏的光。「妳還在嗎?」
展廳燈光打在《純淨標本》的玻璃面,反she1chu林薇通紅的yan眶,與畫中少女空dong的瞳孔疊合成一dao無解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