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短篇合集） 1.1

1.1

每天早上六dian半，我会在厨房的shui壶响起第一声“滴答”前醒来。

窗外是 Turtle Rock 的晨雾。社区像一块低语的丝绒毯，被照得柔和而安静。对面邻居家的洒shui系统总是比我家提前十分钟启动，shui雾升起时，我就知dao，今天没有xia雨。

我住在 Shady Canyon 的一套独栋房里，五千尺不到，前后都有院zi。房zi写在我名xia，但我没有为它付过一次贷款。沈奕凡买xia这套房的时候，我刚刚生产完两个月。那天他抱着还没满月的儿zi走jin门，像在安排什么远程办公室一样，淡淡地说：“这边以后住得久些，环境好。”

孩zi就读于附近的一家私立 Pre-K，学费一年三万多，不han延时托guan和兴趣班。他们教冥想、艺术表达，还有编程启蒙――那种用图形积木拼chu来的小程序。老师说不能用“smart”去夸孩zi，要说“hard-working”。我学着照zuo，虽然不总记得住。

我每天送他上学后，通常会去上一节瑜伽课。教室里的空气是恒温的，带着桉树jing1油的味dao。课后我会买一瓶加姜黄的冷压汁，然后顺路去 Whole Foods采购 ，这里的华人ai称它为猴父zi。

我刚来mei国的时候，以为这是个普通超市。后来才知dao，它不过是这个国家轻描淡写划清阶层的方式之一――就像人们用学区、邮编、草坪的修剪频率来标记彼此的生活价值。你买哪种niunai、吃什么牌zi的有机藜麦，都是在无声地传递信号。

厨房里摆着整套 Baccarat 的shui杯，每只都ca得发亮。我们家的shiwu没有防腐剂、没有糖jing1、没有任何看不懂的化学成分。但我们其实并不比别人更健康，只是花的钱更多。

这个社区封闭得ti面。我试图和其他太太们打招呼，她们一般都是礼貌的，但是你总gan觉她们在用鼻孔看你，后来我也就放弃社交了。有时我在草坪边看到她们的保姆推着双胞胎童车，孩zi穿着 Bonpoint、Mini Rodini，有的还dai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羊mao围巾――像是某种shen份徽章。

我偶尔会觉得自己也是一只gan1净、有教养的chongwu、在固定时间被人照看，也从不打扰别人的秩序。

刷了刷手机，一条帖zi引起我的注意

问：“像irvine这种地方中国人都是什么shen份来的”

答：“纯洛杉矶挂bi1人，有幸耳闻过尔湾。橙县有个老朋友戏称尔湾算半个“寡妇村”，指一个大house里只住着一个单shenmei貌妙龄无职女zi，或者一个年轻全职主妇妈妈一个保姆几个孩zi，男主绝大数时间不在mei国，一年可能只来几天-几月。

我好奇问朋友，尔湾这么大，哪来这么大比例的无忧富裕人家，真就生活无忧之天堂呗？朋友反问：你知dao自己chu生的小城有多少有钱人吗，全省有多少，北上广深有亿万资产者多少，全国加个总又有多少呢？我摇摇tou释然了 ”

没错，我就是其中之一

五年来，我一直没有工作。

或许会有一些独立女xing指责：我你应该工作！你应该建立自己的事业！你在浪费自己的才能！

我试过了，我考完加州的BAR后就放弃了建立任何事业的想法，太累，我自从gao考以后大概就失去任何奋斗的推力。

而且我也不需要。他每月会定额汇款jin我的账hu，还有一笔早年建立的信托基金，用于孩zi的教育和生活支chu。账hu是以我名字开的，但背后的法律结构，我不需要问，我学法的，懂得太多只会更难过。

“你是全尔湾最ti面的小三。”有一次白人邻居开玩笑这么说，她那天喝多了，脸红红的，“不过，说真的，你比他妻zi看起来幸福多了。”

我笑了笑。她没或许恶意。我知dao她们yan里我是什么，也不重要。

我想反驳，我想说我们不一样，可是细想起来又有什么不同呢？

或许我们是真心相ai的？

沈奕凡和我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我还留着长发，每次期末考试他都借我的笔记看。我们在图书馆的角落偷偷接吻，在压ma路的时候谈理想。他说他家是zuo实业的，压力很大，将来要接班。可他抱着我说：“要是我逃了呢？我们一起去mei国。”

我信了。

我们一起申请了UCB的LLM。

他带我来了。

后来他确实没逃。他留了xia来，我也留xia来了，只是不同的方式。

我们的孩zi五岁了，名叫沈慕，是个聪明、安静、又意外温柔的小男孩。他从来没问过我“Where is my daddy”。我想他知dao，有些问题，即使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每三个月，沈奕凡会来一次尔湾。来mei国的时候，他住在我这里。来的前几天，guan家会提前打扫屋zi，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