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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来不钓(年上1v1) (一三)桃叶桃根

作者:春与愁几许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6-06 16:48:00 来源:免费小说

  小钟自觉,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就装作没看见,在刀山火海的家庭里长到现在的年纪,这点心理素质她还是有的。

  不想揣度他的算盘。

  她感到很疲倦,无止境的还债式学习就像暴饮暴食一种滋味寡淡的干粮。一旦被塞满,看什么东西都像被味同嚼蜡的油膜笼罩着,懒得去碰,懒得揭开。

  体育课痛快打了一场球,小钟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望见久违放晴的天色,头脑打扫干净积压的混沌,才得片刻清醒。

  或许有一点很清楚,清楚到不必细想。它就像一块水中的浮石,突兀地卧在涟漪中央,纹丝不动。

  简短的三行字,对小钟的称呼从“小孩”变成“她”,应曾诞生出某个决定性的存在,或许就是中间踌躇不决又被划去的第二行。

  包括对她的执迷。他不是像小钟一样的感官动物,做事不会全凭直觉和冲动,该有他的理由。

  可是今天……

  既然一开始就没把手机放在他那,晚上也没有理由再过去。

  见不到啊。

  球赛对手方的女生走过来拉小钟起身。刚才就她们两个相互盯防,打得最凶。焦灼的竞争在球场上变成一处排他的领域,让她们迅速建立起特殊的友谊。

  下次她还想跟小钟打球。小钟也很感谢她,因为她的缘故,才被调动着全心投入比赛,将或好或坏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她叫方怡,是七班的。

  两人后来又一起吃饭,聊了不少话。小钟看着她的眼神就隐隐有种感觉,这人的成绩不会差,因为那里面明明白白写着强欲,她想要的必将争取。打球是这样,读书更是。后来发现果然如此。小钟好奇方怡在哪,就去考古了以前几次大考的排名,一下就找到了。从高一上班学期的期末开始,方怡就没掉出过前十。

  按理说面对这样飘在天上的学神,小钟是该敬而远之的。但方怡给她的感觉很真实,很亲切,强欲得很爽快。是小钟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样不像人能考出来的一行成绩,竟然会跟她打球,陪她吃饭,还会告诉她,小钟疯狂地想吃甜食不是嘴馋,而是她的身体需要多巴胺。多巴胺是让人感到愉悦的物质,糖油混合物可以促进它的分泌。

  小钟发现自从这学期回到学校,她的心态也渐渐有了变化。

  想了解一个人先看成绩,该说正在被学校的逻辑同化?

  好像难以坦率接受。她也有点没毕业的中二病,总觉同化以后,小钟就再也不是原来的小钟,而堕落成失去灵魂的小钟。

  动摇在心底生成新的困扰。

  晕眩猝不及防地袭来。

  ——都说不要去想复杂的事。

  小钟有点站不住了,扶着楼梯的栏杆暂且歇下。方怡问她是不是中午晒久了,有点中暑。

  都入秋了,也会中暑?

  她听从内心柔软的感召闭上眼,就掉进一片无所有的深渊。

  没电了。小钟没有电了。

  要是手机放在大钟那,他每天会顺手充好电。发现这件事以后,小钟每晚在家,就放着过低的电量故意不充,白天留给他去充,渐渐竟失去睡前充电的习惯。

  深渊的尽头是哪里?

  不见日光的隧道。

  再醒过来,她站在安娜卧轨的铁路边上。回家的地铁到站,她乘上冷冷清清的列车,寥落的乘客全都像冰雕凝固在某一姿势,边缘微微融化滴水,地上弥漫寒冷的水汽。

  这里怪异得非同寻常,她却不愿去戳破,仿佛一旦戳破,更怪异的现实就将接踵而至。

  她拼命想哪里不对。难道是时间?现在不是晚上放学?但对于隧道底下永久的黑暗,何来白昼与黑夜的区别?她看向车窗外面,玻璃的倒影,期盼着从中浮现他的面容。

  微红面色,苍白的唇。眼镜投下薄影,轻笼在深陷的眼窝。双眼皮内侧的色泽偏深,深密的睫毛盖住眼睑。她记得他应该有好看的卧蚕。

  到底有没有?记不真确了。

  玻璃只映出她自己,湿漉漉的,在漫天的雨色里。

  柔白色,像雪一样的雨。绯红天空。雨中次第落下那本笔记的内容,最初被工作的事情全部占满,偶然才有一两句关于她的事,邀她吃饭,她睡着了,她没有来。寥寥几笔,没有渲染,她却感觉得出他落笔时不同的语气。

  然后,散漫的苔藓从潮湿处生长出来,几个联系方式,摸鱼看同花顺誊抄下来的股票信息。其中竟也有父亲的公司。记得敬亭说,公司是去年才上市的。为此父亲一度还要求小钟回那边的家去。难道他做生意已经是厉害的人物?她倒是从没关注,也与她无关。

  生活的变化像一幅书法。最初的醉意只微湿,字迹收束得整齐。光阴流转,墨渐干枯,湿意反浓,终不免水银泻地,浪得淋漓。以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就连名垂千古的经典作品都曾留下这样前后不一的痕迹,如今却恍然开悟,不可多得的是痕迹本身。书法是用静态表现时间的艺术。

  有时他也会不能免俗地迫不及待等下班,在笔记上写:

  还有五分钟。

  下班了!

  他的感叹号对她却是稀奇的东西。

  忍俊不禁。

  她推门走进他的房间。

  这场雨的源头,缱绻的白,让所有事物软化的古旧情韵,像涂抹着一层宣纸作旧用的黄柏涂料。他以毫不躲藏的姿态躲在这里,镜子面前,仿佛变成羊脂玉雕成的植物。

  淡淡的,淡得几不真实,就连头发也染上光晕的颜色,变成透光的琥珀色。面孔朦胧,眼瞳朦胧,人也朦胧,唯独肚脐的疤分外清晰具体,堪成一个标记,像在提醒她,无论变成什么样,他依然是实在的那个他。

  他被挖走了心,所以看起来失魂落魄,淡得就快消失。

  如果按照植物的伦理,所谓的“心”是更近于“子嗣”的存在。称为“子嗣”也不确切,那是他苦心孕育出来,另一个更小的他。

  是她?

  她看见自己满身耀目的异彩,珠翠绮罗,笼半面轻纱,俨然不和谐的入侵者。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到底想要回他的小孩,还是她?

  不愿回答的恨意在头顶凝成一朵云。

  她向他走去,步步解落绷带般缠绕的绸带,任彩丝荡出萤火飞旋的轨迹,又似轻烟消散杳然,徒留绝似哀吟的最后一脔。

  所有色彩都是她曾流淌的生命,如今又一笔一画落在他的纯白之上,像血液,像药,游走遍他的身体。糟糕的感觉。倘若将他比喻成宣纸,该是画工最不愿碰上的那种,太难驯。微妙地介于半生半熟之间,没有准数,有时依从地晕染大片,有时执拗地端着,立着,拘着,一点不散,有时又悄悄地将她吞没,像偷尝一粒细巧的胭脂。

  经验会骗人,失灵的画艺反成枷锁,无用朽木。能倚仗的是直觉,还有如影随形、濒临失控的危险。

  她每犯一回错,系在手腕的檀色戒珠就掉下一颗,像熟透的果壳绽开裂痕。

  噼里啪啦零落一路。

  本来是他为降住她弄出来的小玩意,类似唐僧给猴套头箍,聊胜于无。她生气摔过一次,当时也碎了小半。珠链不成珠链。他东拼西凑又弄来三颗异色宝珠,从自己身上剔出一粒白玉珠,重新补全,早没了当初压降的威严,觍着脸重修旧好而已。

  如今又破,破的是他的戒。

  跛脚碎珠绕很远的弯路才蹒跚滚向他的脚边,却比她更快抵达终点。

  至于他当时剔了什么,看眼下身上又缺了什么,心照不宣,显而易见。

  她将最后的白玉珠含进嘴巴,滚过舌上,满是精巧玲珑的镂刻。

  如果说留下她的痕迹,冒犯程度不过是纵容小狗踩他的奶,像这样被舌头和津涎亵玩,就不是常人能轻易承受的了。他不是常人。哪怕是这般露骨的性暗示,他都可以当成小孩的玩闹一笑置之。

  她向他展开如雪的胸脯。

  流俗的比喻,却不是指观感,而是实质,像积雪一样,布满细小空洞,触上去轻轻塌陷的绵软质感。失去色彩的**只剩冷寂的死。在这里,她真正明白性冲动的含义,是倘若明天就要死去,一种惊世骇俗的**就在心底生根发芽,想不择手段得到某件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性就是这样的存在。

  ——求我,舔我。

  沾满水色的白玉珠终将拉扯着银丝转回他的嘴里。他的水。

  他邀她躺下去的地方看似是床,实则白色合欢蔟成的无水之海。花绒承着肢体流动,似风,似潮。他埋身轻嗅,就从花的韵律中知晓她的身体,所有的敏感、愉悦和脆弱。这里的云是他,月是他,花也是他。浮浪不安的摇颤是他害羞。

  她一直在他的里面。

  人形的他只是冰山一角,人外的他却是全部。

  全部的引诱。舌头,纤长的手,低语般的狎昵爱抚,他在她身上找寻一种香水不可替代的气味,难以重现却撩人心弦的断音。珠玉敲得闹热。曾经他有多压抑,干她也就有多狠。他在床上认真起来,也很入神。

  只是那个从他心里挖出来的小孩没处可去,她们**的时候,小孩也在旁看着。半透明的白玉小孩,犯懒趴下来的姿态像无毛猫猫。梦中的她们也没有毛,简直干净得教人勾不起**,尽管**终究不可阻挡地发生了。

  因为她的出现,小孩被塑成她的模样,小猫态的她,摆在一起像孪生姊妹,桃叶桃根。小孩看见再高贵的男人都会不知廉耻地晃动他的屁股。他为之痛苦、抵触,她却感受到一阵取悦,将腿高高地翘起来,被他倒提住脚踝,又踩到他肩上。

  酥麻的湿意缘着他掌中的脚踝逆流下来,最底下的密处蓄成新的海洋。沧海横流。他不解风情地纠正她,不能这样用。那该怎么讲?

  她落下所有乖张奇异的乱彩,对他早就称得上是灾难。

  她所感到比过量甜品更蛮横的欢愉,全都是他变成水在流淌,抱着她,含着她,包裹着她。

  小美人。他像坠花停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你看不见面纱底下真正的我,也这样觉得吗?

  此时的他又回到往常那种含蓄内敛的状态,只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他还记得她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

  绍钤。

  字怎么写?

  他换了方便写字的姿势抱她,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空出来。动作间,她很机灵地把自己转过来,微微撑起脑袋。

  花被手指拨过的印迹比布料的褶皱消散更快。她心不在焉似懂非懂,却积极地问下去: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摇头。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名字,那种特殊的含义对起名的人或许有,却不是他的。

  我们该睡觉了。还是……你还想要?

  就在他问的时候,她已经抱着他,沉沉地闭上眼。

  ……

  醒来没有摇曳的绒花,是陌生的天花板。

  小钟已经想不起来睡着以前自己在哪,脑袋空荡荡的,竟然觉得眼前情境很像某个曾经流行的表情包,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个医生过来跟她说:“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男孩子了。”

  她一转头,却发现床边真坐着个男孩子——可以这样形容吗?是大钟,但没戴眼镜,穿着棕色系的便装,搭一点米黄提亮,看起来像个热腾腾软乎乎刚出烤箱的面包,很好吃的样子。

  小钟意识到自己是饿了。

  他察觉她醒来,放下手中的试卷,给她递了一个月饼。

  想起梦里的事情,小钟下意识躲开他的眼睛,肢体呆呆地僵住,也教他一直将月饼举在手里。

  他只当小钟是在为早上的事情闹脾气,见她如此大的反应,似乎还以为自己犯的错可能不好收拾了。

  “晕倒是因为低血糖,过劳。肚子应该饿了,先吃吧。还是你不喜欢莲蓉的,我给你换个别的口味。”

  “就这个。”

  小钟坐起来狼吞虎咽,环顾四周像是病房的布置,意识到这是校医务室。外面天还透亮,是下午。但从身体的感觉推测,她应该睡了挺久的,脖子都酸了。

  大钟也知道她满肚子奇怪,“已经放学有一会了。中午你在楼梯上忽然不好,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滚下楼梯就惨了。好危险。”

  根据形容,小钟回忆起当时是跟方怡在一块来着。

  “那我是怎么过来的?担架抬过来?”

  “我抱过来的。”

  所以做春梦是有原因的。小钟又扭头不看他,但是用余光偷偷瞥。

  他察觉她的躲避,也低头自闭了小会,然后又套上温柔的面具,关切问:“有别的不舒服吗?心脏什么的。”

  她见他这副样子却无端地来火,说不好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火,总之是一阵气血上涌,要不是手里还抱着月饼,她早就把他推倒了按床上。

  但这种不讲道理的念头来得快也去得快。她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不好的东西,陷入难以接受的混乱。

  心脏不舒服。

  可她现在觉得这样跟他讲太像撒娇,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谢谢你。”

  月饼吃了小半,吃不下了。太饿有时就连进食的力气都没有。她将剩下的大半个装好,打算溜走,大钟先一步叫住她:

  “等下去家访,跟你妈妈见一面。”

  什么玩意?

  这次小钟是真憋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点——”

  大钟却插话打断,“是你妈妈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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