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停止思考
鲜少有这样安宁的时刻。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光大亮,耐不住仍有几缕阳光透过feng隙溜了jin来。
徐闻忆这一觉睡得安稳,不过怀中搂着的已经悄然从人变成了娃娃。
她趿着拖鞋、洗漱、在饭桌前坐xia——最近,每天,徐闻忆都重复着这几个动作。
一个人是怎么慢慢变成“废人”的呢?
她应该gan到羞愧的。一个整天悠哉游哉的闲人被一个浸泡在书山题海的忙人照顾着。
今天的早餐还是小米粥,不一样的是瓷碗换成了不锈钢的。因为放的时间有些久了,粥的表面已经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膜。
徐闻忆转tou瞟了一yan厨房桌台上的qiju。
全都换掉了。
崭新的不锈钢qiju都被洗净了,整齐地摞在一起,表面光hua透亮到可以清晰地映chu她被扭曲的脸。
她有些恍惚。耳畔回响起哐当作响的碰撞声还有小狗的痛苦的惨叫
——是多少年前呢?
她那时应该发着低烧,迷迷糊糊地被哥哥紧紧抱着。
耳边,男人愤怒的吼声让人胆战心惊,他一脚踢翻了装着剩饭的小铁盘,又反拿起扫帚死死抵住冲着他喊叫的小狗,一直踹到小狗呜咽,嘴里还在碎碎骂着:
“哪来的野种,还敢冲老zi叫。老zi就让你叫个够!”
男人并不觉得在两个孩zi面前展现暴力有什么问题——他可以随意打骂,狗甚至是人。
nue待一只小狗似乎并不足以平息男人的怒火,他摔砸了所有盘碗,振振有词dao:“狗才用的东西,全给老zi扔掉”。
他故意发chu一阵又一阵的哐哐巨响,享受着肆意发xie的快gan。
男人留xia了几句指桑骂槐的“杂种”“狗东西”就大步liu星地离开,满屋狼藉。
只剩xia两个紧紧偎依的孩zi,彼此取nuan。
隔天,家里的碗盘就被妈妈全bu换成了瓷的。白瓷上还绘着鲜艳的牡丹花图案,比之前光溜溜的铁碗好看不少。
徐闻忆却觉得反胃。但后来,她也渐渐习惯了。
而现在,一切倒置,又换回去了。
徐闻忆不清楚这究竟是好是坏。是她昨天发了疯,摔碎了盘zi,她逐渐变得像那个男人一样了。可她一dian也不想变成那样。
徐闻忆拿着勺zi的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思维像停摆的钟表,
“没关系,伊伊永远都没错的。”
她心里又泛起一dian苦涩。
更多的不是由于记忆里小狗的惨痛模样。
而是徐闻忆记得,杂货店有dian远的。
——徐闻君今天一定起得很早吧。他又没有休息好。
时间会打磨许多东西,好的与坏的都泥沙俱xia。就像中考的紧张gan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准确来说,是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在这段时间里模糊了。
过去的一切都会逐渐消逝,快乐的不会被珍藏、痛苦的同样被淡忘。
蹲在阴暗的环境里——在广袤的钢铁森林里,她不过是小小的一株蘑菇,还隐隐散发chu霉味。她就这样zuo一株小蘑菇,不zuo更多的思考。
这样日复一日地,无聊地蹉跎时光,她说不上喜huan,也说不上不喜huan。
主动困居于这幢承载了她整个童年的老旧居民楼里——生锈的楼梯扶手、脱落的墙pi、时不时传来的邻居家的孩zi的哭闹,还有收废品的小车绕了一圈又一圈,挂在车上的喇叭刺耳地吆喝着“gao价回收,冰箱彩电洗衣机......”
生活气息nong1郁得过分。
徐闻忆坐在窗边,拉开一dian帘zi,朝楼xia看去。
回收废品的机械声已经远去,显louchu之前被遮盖的人声来。不论什么时候,楼xia的小片空地上总会聚集起几个大爷大妈,藤椅一摆,蒲扇一拿,似乎就能聊上一整天。
他们聊得极大声,聊得激动时仿佛恨不得拿chu喇叭。
徐闻忆蜗居楼上,从被迫当听众到有些好奇他们今天的话题。
今天会聊些什么呢?老许家的那个留xia一屁gu债却自己溜掉的女婿?还是李大妈又有了新老伴?或是菜价又涨了?
琐碎的家长里短,翻来覆去,被几张嘴嚼烂了,其实听着也耳朵起茧了,无聊得很。
不过,谁叫她更无聊呢?
“好端端就tiao楼哩,晓得两个细伢zi几可怜那。”
“还不是渠屋里爷作孽。”
“拕警察捉了撒,前几......”
楼xia的人声逐渐模糊,拉紧的窗帘发chu最后的窸窣。
徐闻忆歪着趴xia,把脑袋埋jin臂弯,只louchutouding上还没梳顺的杂mao。
——果然无聊。
她暗暗嘁了一声,藏在臂弯里的脸神se不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