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我含笑九泉的女人 第14章

  大约也是受到了阿全的影响，方琼才会说出这种类似心灵鸡汤的话，并且还是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说这些。

  当时的情况是，方琼这些话说的过瘾，但庞爷爷听完之后的表情非常可怕，两人可谓是“不欢而散”，方琼也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的感觉。只是阿全真的很乖，有好多次都偷偷的跑到方琼那边小声的哭，还不敢哭出声，被发现后还跟方琼说“对不起。”。

  小孩这种生物……简直就是作弊。

  于是方琼就这样厚着脸皮时常来看望阿全，“顺便”看望庞爷爷了。她知道以庞爷爷的性格，迟早会跟她谈一谈，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庞爷爷不但这么早就跟她聊，还聊的是这件事情。

  大概是方琼的面上露出了明显吃惊的神色，让庞爷爷的心情好了起来。他从年轻的时候身体变坏开始，脾气也跟着越来越坏，到了老了就更不受人待见了。跟方琼的几次见面，虽然没有爆发过什么样的争吵，但也可以说是都对对方没什么好感——他是这么想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次次都落了下风。

  现在看见方琼的脸上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庞爷爷的心里也高兴了不少。好像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要再次回忆并且说出来的那段往事，也不是那么的让他感到烦闷痛苦了。

  “你已经从阿全那里知道，我跟常胜曾经是好朋友了，不但一起做过生意，还曾经同时喜欢过一个女人。”

  说到这个女人，庞爷爷的神色有些不明。他的口中说着曾经喜欢过，但眼中的神色却饱含了厌恶，他顿了会，压下心中翻涌上来的情绪，叹了口气笑着说：“我和常胜都很喜欢她，毕竟她在当时是那么的特别，热烈的仿佛火焰一样灼人。跟穿着碎花长裤，整日里下田做活的女人们一比，她就像是仙女一样好看。”

  “她总是喜欢穿大红色的长裙，头发永远都挽着漂亮的发髻，眼睛中总是充满情意，欲语还休似的。从她口中吐露的话，都像是香醇的酒液，让人只想一直看着她。”他平静的说，“她真的太特别了，特别到让我们没有办法不喜欢她。”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怎么就会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喜欢到，因为这个女人，都不再信任一辈子的兄弟了。”

  庞建军和常胜两人是好兄弟，很多方面的想法都一样，在大多数的人都还“谨守本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要出去闯荡一番。他们做的还不错，让自己过上了好日子，是许多人艳羡的对象。

  直到雪玲的突然出现……

  很多人都喜欢雪玲，可是雪玲却在他和常胜之间犹豫不决。也是他们自己看不清真相，被很多其实并不正常的小细节引的开始对对方心存芥蒂，为了雪玲“争风吃醋”，到最后雪玲诈死盗走了他们两个曾经共同得到准备上交给国家的宝物。

  他们两个那时候都被雪玲身死的消息刺激，无法看清端倪，全都怀疑是对方害死了雪玲还偷走了宝物。谁都没有想到，为什么雪玲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就在他们得到那个宝物不久之后。

  两人关系开始变得恶劣，是因为许多小细节上的问题，现在想想都记不清是那些小事情了，还有雪玲的谎言，加剧了双方对对方的不满。而雪玲的死亡和宝物的消失，是绝交的导火线。

  曾经的情义还是在的，所以两人最后都没有把事情做绝，不过各奔东西不再相见，心里的疙瘩却再也没有解开。

  再后来……

  “我之后颓靡了许久，有一天走在路上却看见了本该死去的雪玲，跟她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头发是散下来的，只是化了很淡的妆，身上的衣服也是普通的素色长裙，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但我跟在了她的身后，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雪玲原来，是一个骗子。”还是贯骗老手，专门骗取一些珍贵的东西，贩卖到国外，赚取的钱财多少自不用说。在雪玲的本后还有好几个帮手，这些帮手可以制造一些状况嫁祸于人。当初发生在他和常胜身边的许多“小事”，就是这些人制造出来的，雪玲再适当的煽风点火，帮忙掩盖真相。对于没有防备的人来说，自然是容易上当。

  这些事情都是庞建军在发现雪玲之后，偷偷的一点点的发现的。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愤怒的无以复加，脑子热的完全失去理智，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妥善，结果就是很快被发现。

  “如果当时可以稍微冷静一些，忍耐住心中的怒火，找到他们的窝点后跑去报警，或者想想其他的方法，也许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是不后悔当初发生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对于雪玲的憎恨完全烧毁他的理智。

  他被雪玲的帮手们抓到，那些人想要杀人灭口，只是没有成功。他当初就是跟那些人发生缠斗争执，最后被从四楼推了下去。

  那些人都以为他摔死了，匆忙逃走，谁想到他只是被摔的差点死了，一口气却吊着，留了一身的病。

  “如果已经发现了真相的话，为什么没有跟常先生说呢？”方琼问。

  庞建军的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在医院里躺了五年，出来之后雪玲他们那伙人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常胜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好，都去了国外做生意，老家那边的人也都搬走了，谁都找不到。”

  “后来好不容易终于堵在机场见到了他，可是……”可是常胜当时看他的那个眼神，他永远无法忘记，“我的心里憋了一口气……他现在发展的这么好，已经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了，我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年的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过去了。”

  方琼：“……”

  庞建军：“我也没想到，阿全这孩子，竟然会为我做到这种程度。”竟然一个人跑了出去，还真的溜到了常胜的身边，只是为了打开他的心结，让他不会后悔到死，也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帮帮他。

  方琼：“……还真是……”让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4章

  常胜有些烦躁。

  人生这么多年的大风大浪走过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揣摩到常胜真正的情绪。

  他可以在公司面临倒闭的时候，举杯笑对，明明距离深渊一步之遥，却仿佛成竹在胸一般好吃好睡，再力挽狂澜将公司从悬崖边缘拉回来，并且发展的更为壮大。也可以在亲人过世的时候，挺直脊背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少悲痛。

  这些控制和克制自己情绪的能力，都是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锻炼出来的，而这样的能力，让他在发展公司与人谈判的时候，总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管是他的员工，还是他的亲人，面对他的时候都觉得他是“高深莫测”的。曾经有人开玩笑说，也许常胜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都不会有丝毫动容。其他人笑着附和，大约是这样吧，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都不能完全肯定，更何况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知道自己的死期后，能够没有丝毫动容吗？

  可是就在不久前，常胜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被查出了脑内长了肿瘤，就算是做开脑手术取出肿瘤，也是极为危险的——所有需要开脑的手术就没有不危险的。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这颗肿瘤还不是很大，站在脑子里面长了肿瘤的这件事情相对来说，情况还算乐观。

  说是乐观，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没有好脸色，就算是癌症早期也是癌症，更何况还是长在脑子里的肿瘤，谁知道会不会突飞猛涨置人于死地？而常胜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表情非常平淡，好像并不是在听跟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一样。反而动手转移自己手下的股份，处理公司中的一些问题，为自己的孙子接手公司，做最后的准备。

  常胜对自身情绪的控制能力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可是在阿全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跟他提到了庞胜军有话要跟他说的时候，常胜以为自己应当是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却依旧忍不住的变了脸色。

  大概是因为……庞胜军曾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付出过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当年他们两人是那么的信任对方，信任到可以将自己的背后交于对方，永远都不会背叛对方的程度，所以在面对对方的背叛时，也就格外的无法容忍和忘记。

  他们当年都以为，他们两人的感情，是能够相互守望一辈子的。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正是因为这些经历和对对方的了解，才会把自己的信任一点点的托付出去。

  结果……

  大约还是但年的自己太过于年轻，太过于心浮气躁，也太过于天真了，才会让一切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庞胜军推着自己的轮椅，在书房里翻出了一些装在相册里的老旧照片，因为他不允许佣人进入他的书房打扫，所以这个并不常被拿出来的相册上面，竟然都落了一层灰，对着窗外轻轻一吹，扬起的灰尘便让他忍不住的咳嗽起来，看起来跟他平日里的威严严肃相差甚远。

  而他这样的形象，可不会在外人的面前表现出来。也是因为他的书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地，他才能够做到如此的自然。

  满是皱纹的手拿起纸巾把相册表面仔细擦了干净，上一次翻阅这个相册的日子，早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当翻开它，看见里面的照片时，一种怀念的感觉油然而生。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便是他跟妻子还有孩子的全家福，那个时候的他依旧身体壮硕，一双眼睛沉稳内敛，妻子站在他的身旁露出温婉的笑容，他们的孩子就被妻子抱在怀里。

  虽然曾经的他经历过许多事情，也喜欢过别的姑娘，但是最终与他结为连理，并且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却只有他的妻子一人。

  他在自己最为痛苦的时候与妻子相遇，也是他的妻子支持他走过了那段时光，虽然他的妻子并不懂他在生意上的很多事情，但他的妻子却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只是因为喜爱他。

  妻子与挚友不同，但他的妻子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让他在意的人之一，包括他的儿子……虽然他知道自己并非一个好父亲，总是因为忙碌而无法好好的陪伴孩子，但他确实是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但是他不再翻阅这个相册，把它束之高阁的时候，便是他的妻子和孩子相继离世之后。

  妻子和孩子的过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遭受到的第二次，几乎让他完全崩溃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的儿子给他留下了孙子，他以为自己已经跟着他们一同离开。后来，就是继续经营自己的公司，并且照顾孙子。

  转眼之间，他已经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了，孙子也已经成长为可靠的继承人，在这个时候死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他以为自己已经全都放下了，直到庞建军的名字，突然再次出现。

  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常胜翻过相册里许多跟妻子和孩子有关的相片，越往后翻，相片就愈发显得老旧。他在翻到最后一页之后，将一个背面朝上的照片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上是两个勾肩搭背、笑容灿烂的年轻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庞建军。

  那个时候的他和庞建军两人，觉得只要他们两个联手，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能够真正难倒他们的事情。

  有什么难的呢？只要好好的工作，不停的奋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真正可以压垮他们的吗？即使倒下了，还有一口气就还能够站起来，而且那个时候的社会形势是那么好，只要稍微抓住一点机遇，就可以乘风而起、飞黄腾达。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这么想的，并且也正如同他们所信念的那样，两人在一起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好，完全就是势不可挡。

  但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变化太多，多到让人无法想象，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任何的情况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太过于天真和自大了。

  雪玲这个女人，他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极为喜欢那个女人的，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男人们为她不可自拔。但是如今想到这个女人，脑子里能够显现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这些了。

  当初的心动还有其他的东西，再也感受不到。

  但只要再次想起自己的挚友庞胜军背叛了自己的事情，平静的内心就会再次涌现出极大的愤怒。就像是当初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样，怒火几乎要席卷他的整个脑海，烧毁他的理智，让他感受到内心的痛苦，想要毁灭掉什么来平息这种愤怒。

  当年的他为了不让自己因为面对庞胜军而完全失控，选择了到国外发展，后来回来的时候也曾在机场见到过庞建军一次，可依旧无法再次与庞建军相谈甚欢，连一个笑脸也无法摆出来。这样想来，还不如永远都不要见面，不然他会极端的厌恶自己，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的信任自己的挚友，最后却遭到了背叛。

  只是后来他在回国发展之后却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听到过庞建军的消息。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他知道庞建军到底有多么厉害。虽然当年的他们两人拆伙，对两人经营的生意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以庞建军的能力，是完全有本事再次发展壮大起来，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点儿都没有听到庞建军相关的消息，而那一次在机场与庞建军遥遥的相望一眼，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的见到对方。

  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并且感到奇怪，只是他故意不愿意去想跟庞建军还有当年相关的事情，如今想来，这件事情本身就透露着古怪。

  “可是……再怎么奇怪，也就是这样了吧？”常胜盯着那张照片出神的呢喃，不然还能够怎么样呢？

  当年有多么的信任自己的挚友，后来就有多么的无法原谅他。他知道庞建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庞建军，即使他后来想要回头找一找蛛丝马迹去证明庞建军是无辜的，也是一点儿都找不到，很多痕迹也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消磨。

  他们已经无法再次信任对方了。

  常胜垂下皮肤松弛的眼睛，将手中的相片重新放入相册，正面朝上的放置。

  他盯着被自己放进相册里的照片看了良久，又伸出手来，将它再次转为背面朝上放进去，然后合上了相册。

  这些相册里的，都已经是沉寂在他记忆深处的记忆，一些珍贵的、带着幸福也饱含痛苦的记忆。常胜把相册重新放回书架内侧。刚刚退回去，书房的门就被敲响，在得到他的应允之后，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理推开房门，站在门边说：“先生，又收到了一些专门寄给您的信件，有一封信，也许您会愿意看一看。”

  最近的一段时间，常胜时常会收到寄给自己的信件。

  自从社会科技发展到如今，不论是商业上的沟通，还是个人私交，信息的传递大多也都是通过一些交流平台进行沟通，因为这样更加的方便快捷。曾经被放置在门外的信箱，如今的功能基本上就变成了每天的报纸呆在里面。

  按照这样的科技发展速度，说不定哪一天信箱就会完全的被淘汰出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常胜最近却经常收到一些来自同一个并不认识之人的信件，就会变得有些“稀奇”。

  不过常胜并没有去管那些信件，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对自己不认识的人早已经失去了好奇心。但是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助理，会特意跟他提这么一件事情，定然是因为那封信有其独特之处。

  于是常胜点了点头，接过了助理交给他的信。

  非常老式的棕色信封，没有任何的花哨图案，只是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让常胜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因为它真的是非常老的款式了。而在看到上面寄件人一栏的时候，常胜的手控制不住的一抖，差点将这封信抖落到了地上。

  只见寄件人一栏里写着：雪玲。

  第25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外面的太阳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之下，也让人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配上周围的树木花草，风景也是非常好的。

  常胜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腿上盖着毯子，眼睛眺向远方没有焦点。他看起来像是在出神，在他的脑海里全都是跟当年有关的画面。

  大概因为老了，而当年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冒了出来，记忆便开始控制不住的回溯当初的情景。

  他的助理从远处走了过来，身边带着一位身着红妆的女士。

  这位助理跟着常胜在一起，已经许多年，对于常胜的过往多少也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包括常胜跟庞建军还有雪玲这两人间的关系。而这位助理此刻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纠结，虽然他极力的不让自己把这些表现出来，但眼中的疑惑是无法骗人的。

  助理没有见过常胜当年喜欢过的雪玲到底是什么样子，但他怎么想也知道，那位雪玲女士定然是跟常胜一个时代的人，即使年龄小些，也不会小的太多。

  可是现在跟在他身后的这个女人，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士。而这位女士并没有做多少解释，只是说自己是雪玲女士的亲戚。

  雪玲女士有亲戚吗？

  起码助理并不知道那位雪玲女士原来还是有亲戚的，因为在常胜的口中，那位雪玲女士是从国外回来，除了她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的人。

  助理把这位“雪玲女士的亲戚”带到了常胜的身边，说了一声很快就到一旁站着了。常胜先生是一位在国内房地产方面非常有分量的人，周围保镖之类的人物并不少。常胜的周围，总是会有许多的人。

  红衣女士婷婷的立在那里，而常胜是背对着她的。两人就这样维持了一会的静默，直到常胜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女人。

  常胜的心里说不出是失望或者平淡，他盯着红衣女人看了良久。

  如果不去看这个女人的脸的话，不论是她的着装风格，还是外表气质，都跟当年的雪玲一般无二。如果不是可以确定时光无法倒流，如今的整容技术还没有高超到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看起来与二十多岁，正值青春的年轻人完全相同，常胜几乎会直接把这个人就当做整容过后的雪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