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十 怀民亦未寝

  要和苏霏共处一室的事实在竹羽椿洗完澡后还不无法确信。

  他们貌似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洗完澡后，她自然而然地进了主卧，等她拿起床柜的吹风机时才想起苏霏说他今晚要睡这。

  但好在她的开门声没有吵到正在戴着耳机打游戏的苏霏。

  “……”

  竹羽椿从来没有打开过这房间的电脑过，她向来只在意房间的方位和窗外所能看到的景色。至于房间的配置她很少能做到物尽其用。

  次卧的插座她试了两次没什么作用，于是她很有主人翁意识地躺在床上，左手吹风右手翻页看书。

  而苏霏坐在床对面的电竞椅上打游戏。

  从竹羽椿进来到躺下，他全程没什么说话，只是在她开吹风机时摘下了耳机。

  这样的画风太诡异了，班级倒数在复习，班级前几却在打游戏。

  敲键盘的声音快而有力，竹羽椿看得很认真，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受力分析图很久之后，她才决定盖被子睡觉。

  “你确定今晚睡这？”

  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竹羽椿还没睁开眼，她就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摘下的眼镜被某人提了起来，等她突然惊醒，习惯性侧过身用头蹭枕头，却不小心贴在一个微凉的肢体上，她这才发现苏霏的手撑在她一侧。

  竹羽椿吓得平躺在床上，半眯的眼睛与苏霏的眼神对上。

  “就知道你在装睡。”苏霏哼了声和她保持了些安全距离。

  “你才装睡！”竹羽椿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我这是学累了，又不是故意的。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床！”

  “哦？”苏霏故意掀开被子的另一角，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窝，硬是占了床的一大半，故意气竹羽椿似的，摘眼镜，关灯，睡觉一气呵成。

  “现在我要睡觉了，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竹羽椿连他什么时候关电脑的都不知道，房间里霎时一片漆黑，只有拉上的窗帘透出些月光白。

  “喂！你故意的吧！”竹羽椿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腰，苏霏闷哼了声没说话，竹羽椿下床时膝盖不小心顶了下他的后背，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

  “苏霏，你把我眼镜放哪了？”

  竹羽椿穿拖鞋的动作顿了下，不知道苏霏是装睡还是什么，居然没回她。

  “真睡了？你是猪吗？”

  她还是不敢置信，直到她慢慢贴近他的脸，这才听到了他微弱到险些无法察觉到呼吸声。

  苏霏他有病吧，真睡啊。

  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

  竹羽椿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试图捕捉到一丝他装睡的证据，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自己凑得实在太近了。

  房间雾蒙蒙的，她又没戴眼镜，竹羽椿记得他将眼镜放在了床头柜，于是她豁出去了，一咬牙，一只手撑在苏霏一侧，身子尽量不挨到苏霏身上，然后另一只手去够眼镜。

  直到她手摸到了眼镜腿，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由于作为支撑点的手抖了下，竹羽椿被自己吓了一跳，导致她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在了苏霏身上。

  她甚至怕自己摔下去，于是俩条腿又早有预谋般夹住了苏霏的小腿。

  不管苏霏是装睡还是真睡，总之这下他是被她彻底压醒了。

  “竹羽椿，你故意的吧。”连竹羽椿没戴眼镜都能发现此时的苏霏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他恶狠狠动了动腿：“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你是蠢吗，不知道穿鞋从另一边过去啊。”

  竹羽椿不怒反笑：“谁让你装睡的，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你，你知道还这样！”苏霏见她爬到一边，于是迅速地裹上被子，仿佛竹羽椿下一秒就要非礼他一样。

  “一开始就鬼鬼祟祟进来，还故意找理由睡在我床上，刚刚，刚刚还闻我的脸，你还有点女生的样子吗？”

  “不矜持。”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了吧。”竹羽椿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她连忙跑下床，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要开门出去，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竹羽椿的劣迹斑斑，苏霏早有准备。

  “嗵”地一声，苏霏的手抵在门把手上，不过他没有关门，转而握住竹羽椿的肩膀问，背对着问她一个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是不是对每一个被你拒绝过的男生都这样？”

  竹羽椿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上，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湿热的气息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嘲弄中又带有一丝不太明显的失望。

  “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根本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

  竹羽椿的心头一紧，她连忙开口：“不是！”

  ！

  偏硬的发尾贴在她的后颈，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直到肩上有承重感，她才后知后觉苏霏将脑袋抵在她肩膀，不足一秒，他的一只臂弯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身前，竹羽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过和她想得不太一样，他只是想把她转个身，正对着他。

  她心里竟然有一点失望。

  “不是什么？”

  竹羽椿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平静，这让她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不是对谁都这样。”她生硬地说。

  “那你还对谁这样？裴集？还是你那个前男友？”苏霏有些生气地松开手，他好像有些太过在意了，自嘲地笑了下，与她保持了些距离。

  “我没有。”竹羽椿反驳他。

  她还没生气，不知道他又在生气什么。

  她以前对他热脸相迎的时候，他不知好歹，这会看裴集追她倒是有点反应了，她又没求着他喜欢自己，而且也从来没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我们在一起吧”之类的话，这会反倒是审问起她来了。

  “竹羽椿，你很不专心。”苏霏冷冷地评价她。

  这句话听得竹羽椿整个血液都沸腾了，此时此刻，她又是真的很想讨好他，说点能让他开心点的话。

  竹羽椿有些苦恼：毕竟他晚上也帮了自己的忙，而且明天还要考试，万一影响了他正常发挥，他妈妈又怪他和成绩不好的自己玩怎么办？

  “这都还不都怪你。”

  “怪我？我……”苏霏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因为竹羽椿揽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胸口处来自外界的柔软，让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的大胆，他的手竟一时间不知道放哪，也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从他的角度上来看，只能看到一顶毛茸茸的脑袋。

  挺俏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了下他的衣服，这样的过程持续不到叁秒，竹羽椿就烫手似的松开，然后快速夺门而出，与他隔了一个房门对话。

  “明明是你先拒绝我的，你的拒绝让我开始怀疑自我，我不想在你身上内耗，浪费时间。”竹羽椿前面说得很硬气，直到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都高叁了，哪有时间谈恋爱，而且还在一个班！”

  苏霏没有否认。

  在裴集出现以及竹羽椿和柏预沅做同桌之前，他一直以为竹羽椿的注意力只会落到他身上，而且他从来没见过她对除他以外的男生说过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所以在一起以及确认关系只是早晚的事。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刚刚抱我干嘛？”

  苏霏没好气地想开门，竹羽椿一只手捂住烫红的脸，一只手死死拉住门。

  “还不让抱了？”

  竹羽椿说完就羞红着脸贴在门上降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概是之前陪林付星对戏的时候偷看过她的剧本记下了，总之，她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苏霏不要不高兴。

  “……”苏霏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松开。”

  “明天还要考试。”他又说。

  你也知道明天考试啊。竹羽椿在心里吐槽道。

  竹羽椿放开手，双手捂住脸背过他，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今晚要睡的房间。

  在关门之际，她听到了苏霏的那句。

  “我又没拒绝过你。”

  竹羽椿瞪着眼转身，戴上眼镜还不忘用一只手捂住嘴：“你装什么？”

  “比如？”苏霏反问。

  竹羽椿也说不清：“就是在学校的时候！高二！我说，我最什么什么你，你说你才不会喜欢我。”

  苏霏冷笑：“你说你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说，是不是拿我开玩笑？我要是说喜欢，你要狂成什么样？”

  竹羽椿抿了下嘴，没说话。

  因为有时候玩笑真话掺假话，她有时候也没有细想过，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只是想逗逗他，打发下时间。

  但有挫败感不是假的。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该说喜欢，什么时候该说不喜欢，嗯？”

  竹羽椿姗姗笑了下，装傻说了句“我睡觉了，你早点睡”就关上了门。

  苏霏没得到回答也不恼，自顾自的也关上了门。

  竹羽椿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懒得揭穿，愿意陪她演，要是今天他真忍不了了，早就不让她明天舒舒服服考试了。

  于是竹羽椿躺在床上听到裴集在门外敲门，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和裴集走那么近，其他男的也不行。”

  这算是警告吗？

  竹羽椿翻了个白眼，爹味好重。

  但她又有些期待，于是她带着欢快地语气回道：“嗯嗯嗯，就跟你近。”就喜欢你行了吧。

  说完，她无声地捂着被子偷笑。

  门外也再没听到什么声音，竹羽椿猜测他可能回房间睡觉了。

  于是她成功地熬了个通宵，第二天兴奋地和林付星分享她的复习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