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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这三个字化作了一根大棍子，在萧悟空的脑海中搅来搅去，搅出了无数的念头，却又像泡沫一样片刻间破碎殆尽。
“直水帮势大，若是偏帮他们，只怕直横两帮之间的平衡转眼就要被打破。横水帮如果倒了，只怕就坏了四位叔叔制衡御下之意。
况且赫有羊正值盛年，看上去又颇为桀骜不驯。眼下他将手下产业打点的蒸蒸日上，如果真的让直水帮一家独大，将来只怕不好控制……”
“可横水帮竟然利用人间权势向同族施压，这件事绝不可纵容，若是日后有事时大家都去向人类借势，谁还会把自己这个少主放在眼里。
更何况太白湖在夷陵的遗族分作五派一十七帮，哪一帮哪一派的名下没有几块靠赌斗血拼得来的地盘和码头？
要是此风一开，只怕真如赫有羊所说，一场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大战转眼就要上演，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败，折损的都是太白湖的力量……”
“也不知四位神将叔叔心中是什么打算，刚才李叔对那个名叫禹夜的女子语气颇为温和，话里话外似有回护之意。
也不知他们彼此之间有无什么默契，自己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伤了老臣子的颜面……”
“可为何其他三位叔叔全都不做声，难道他们四神将内部也起了争执？猫叔作为太白湖的军师，平时深受众人信赖，眼下他又去了哪里，这等大事怎么不见出面？”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萧悟空的心中翻滚，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在外人看来，坐在交椅上的这位少主先是低头沉思良久，然后又几次欲语还休，优柔寡断之态尽显，身上哪有半点决策者的气势。
赫有羊又等了半响，也没见萧悟空说出只言片语，心中好生的不耐烦。
他们这个岁数的水族，正是太白湖覆灭之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对于当年的萧神君原本就没有多少敬意。
至于萧悟空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鸟毛少主，那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甚至在他们内心深处，还隐隐的怀疑这个所谓的少主只是被推到前台来的一个傀儡。正经是四神将借着“少主”的名义行汉末曹魏之事，要把底下兄弟们手中的权利都收上来。
一念及此，赫有羊暗骂自己糊涂，心道做法事需找方丈，那里有请佛祖敲磬念经的道理。
他略一沉吟后打定了主意，轻笑道——“带头儿的考虑问题总要比我们这些粗人更全面些，看来少主还需要深思熟虑一番。不知对于眼下这件事，四位神将叔叔是怎么一个看法？”
听他这般说，李桔子还没有答话，萧悟空心中先急了起来。
他知道赫有羊心中已经看轻了他，心道自己若是再不开口，以后只怕真的成了别人眼中的泥塑木雕。
“此事……我倒有个计较。”萧悟空异常艰难开了口。这一下，厅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直水与横水两帮兄弟各执一词，其中曲直难以分辨。但是说到底大家吃的都是这一条江，扛得都是一杆旗。”
萧悟空字斟句酌的慢慢说着，尽可能让自己的言语听上去更有说服力些。
“传统也罢，地皮也罢，都只是大家口中各自的道理，要是较起真儿来，无非又是拳脚道法上分高低，到头来活生生的好汉子都变成了牌位。
赢了的提心吊胆怕别人报仇，输了的咬牙切齿不忘找回场子，这又是何苦来。
依我看，直水帮兄弟们当年打生打死占下来的码头，这血不能白流。横水帮兄弟买地皮花了真金白银，这钱也不是江水冲来的，大家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人间的那种有限公司的架构就很好嘛，不妨将尚义巷当做两家共管的产业，直水帮以过往客商渠道入股，横水帮以地皮入股。
到时候两家一起经营，两边的船都能停靠，年底时算账分红如何？”
他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的还算缜密，可谁料等到说完之后，再看厅中的一应人等，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白痴一样，哪里还有半点敬意。
四神将暗自摇头叹息，心说萧悟空毕竟还是把这件事情想的简单了。
若是两帮之间的纠纷这么好说和，那又怎会打生打死这许多年，真当我们几个老家伙喜欢玩弄分而治之的权术么？
今天这个事情处理的方法有很多，其实事情本身并不重要，关键是要借此事把新任太白湖主人的声望立起来。
甚至拉一派灭了另一派都未尝不可，又或者沉住气静观其变勉强也算一种应对，奈何他却选了最不妥的一个。
想要调停两边的纠纷，首先有几个基本的条件——
第一，调停人必须德高望重，又或是实力超卓，在两帮人心目之中都有一言九鼎的份量；
第二，争执两方私下里已经有了谈判之意，并在各自心中存了底线，所需要只是一个台阶而已；
第三，双方有共同利益在，能够长久维持一个和平的局面。
可眼下三个条件无一具备，萧悟空声望不足服众。双方对这块码头又都有必得之心。彼此间倒有仇深似海。
那所谓各自出股合作经营更是一个屁话，到时候尚义巷这边谁来话事？红利又是怎么一个分配法儿？
眼下是直水帮管着这里，真要是两家共管，原来直水帮的那些中层骨干如何处理？
果然，片刻后赫有羊和禹夜齐声笑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中各有意味深长。
赫有羊冲着萧悟空拱手冷笑道
——“少主所筹划的方案真是别开生面，可叹我直水帮上千号兄弟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年，原来个个都是江中不开窍的顽石，竟然连这样的主意都想不出来。
只是不知道似这般处理，原本我们直水帮一家独占的码头，以后全都要分一半给到外人。今天回去之后我要如何跟帮中兄弟交待，还望少主指教。”
萧悟空顷刻间汗如雨下，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那边禹夜又缓缓开口。
“或许在少主心中，直水帮都是可以倚重的好汉，我们横水帮的兄弟则是无足轻重的废物！
真要是依了少主的主意，只怕过不了三天，我们横水帮就变成了赫大哥手下的一个分舵。
难道我们手中买到的地契都是废纸不成？难道我们太白水族已经可以不尊世间法度？
我倒是听说几百年前有人肆意妄为坏了人间气运，这才让丰饶无比的太白湖遭了灭顶之灾，难道少主还要让我们这些劫后余族重温当年噩梦？”
最后这句话说的可就诛心了，禹夜把这层窗户纸一捅开，话里话外再没有给萧悟空留半点余地。四神将闻言齐齐震怒，几乎是同声大喝——“大胆！”
四神将何等修为，他们这一怒，厅中顿时风雷激荡，如潮水般的威压向着禹夜冲去，一瞬间就将她压得七窍流血。
细细的血线挂在脸上，将一张莹白的小脸划成了一块块。可这丫头却是极倔强，身躯虽摇摇欲坠，一双眼却犹自直直的盯着萧悟空，毫无半分屈服之意。
狂风将萧悟空脸上遮丑的面纱掀起，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来，更有鼻青脸肿和黑眼圈装点其上。
禹夜想起坊间对这位少主近日来的传闻，心中愈发不屑，心想我帮中兄弟的命运如何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什么萧神君、什么神将？什么少主？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横水一帮上下都杀个干净。
当年大家从太白湖逃出来的时候，九死才得一生，那时你们在哪里？
我们帮中兄弟在江上日夜操劳却不得温饱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恨不能砸锅卖铁，凑出最后一个铜板买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眼下看见我们手中有筹码了，这又一个个的跳出来要替我们做主，我呸啊……”
禹夜恨恨的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转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口中朗声道。
“从此后，我横水一派退出太白湖联盟，这世上谁能帮到我们这些苦哈哈，我就投靠谁。谁能给我的兄弟们一条活路，我让他睡了又何妨。
众位前辈要是想清理门户还请趁早，若是让我出了这个门，咱们可就是两家人了。
到时候江湖之上咱们起了纷争，你们有倚天剑和屠龙刀，禹夜这里倒也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兄弟和手中的两根辣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