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归来，冠满京华 第413章 君前对答

周帝冷冷睇视着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臣子，片刻，低声威严的声音在偌大的长生殿中响起，“他来见你做甚？”

“回陛下的话，他……他……”江一道犹豫片刻，狠狠一咬牙，飞快地道：“他来劝老臣归顺淮阳王。”

周帝负在背后的那双手倏地攥紧，眸中寒光雪亮，隐约间似有无数雷电凝聚，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两军交战，势如水火，祈容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京城来见江一道，必定是冲着策反去的。

江一道是大周朝的首辅，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身后更是有大批的追随者，一旦策反了他，就等于策反了一半的朝臣，整个朝堂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他恼的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自己背叛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来挖他的墙角，若是江一道真的倒戈相向，对于这个节骨眼上的大周，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即便是有国师与道门一派的鼎力相助，也难以轻易度过。

还好还好，江一道总算不糊涂，没有听信祈容那小子的妖言。

呃，慢着。

江一道如果当真不信祈容的话，或者没有心动的话，为何要连夜赶去城北的禁军营地，还见了邝九探问禁军的情况，这不符合常理。

想到这里，周帝眼中渐渐渗出一丝怀疑，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在眸底深处， 并没有显露于外。

他定一定神，语气冷淡地道：“那爱卿意下如何啊？”

“老臣虽然年老昏聩，但还不糊涂，万万不敢做出不忠之事！”江一道高声疾呼，不等周帝说话，他又急忙道：“老臣之言，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当教老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爱卿这话严重了，朕与你君臣多年，深知你的为人，又岂会不相信你，何需发这种毒誓，快起来。”周帝俯身，亲自扶起江一道，语气之中亦多了一抹温和。

面对周帝的亲自搀扶，江一道既感动又愧疚，哽咽地道：“陛下如今信任老臣，可老臣却……却……”

江一道狠狠咬一咬牙，如实道：“不瞒陛下，老臣初初听到祈容那番话的时候，心里着实有些不平静，所以……所以去了一趟城北的禁军营地。”

周帝眼中掠过一丝异动，眼角余光瞥向东侧的屏风，复又收回来，诧异地道：“哦，江爱卿去那里做甚？”

话说到这份上，江一道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将祈容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周帝静静的听着，等他说完后，方才微笑道：“那爱卿以为，祈容所言，是真是假？”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怒意或者不悦，仿佛此刻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会让他身败名裂，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的大事。

“淮阳王起兵谋乱，围困京城，令京城岌岌可危，国师举道门之力，拱卫京师，护卫陛下，就算手段有些激烈，也是无奈之举。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淮阳王，因为赤焰军而起，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这一番话，江一道说的字字坚定，掷地有声，没有一丝迟疑或者犹豫。

周帝诧异地看着江一道，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爱卿一片赤诚之心，实在令朕感动，不过……爱卿真是这样想的吗？”周帝眸光幽冷如利箭，似乎要看进江一道的内心深处。

君臣多年，周帝深知江一道的性子，相比起他这个皇帝，那些低贱的百姓在江一道心中的份量要更重几分。

如今上万名士兵被炼成了“天兵天将”，江一道居然丝毫不在意，呵呵，他实在有些不相信。

江一道闻言，满面惶恐地道：“陛下面前，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说着，他便又要跪下去，被周帝一把拦住，轻描淡写地道：“爱卿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别总是动不动就跪，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朕苛待于你。”

“老臣谨记陛下教诲。”江一道低眉答应。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回答起了周帝刚才的话，“老臣知道，陛下一直以为，在老臣心中，百姓的份量要重于陛下，甚至觉得，若有朝一日，陛下与百姓之间要二择其一，老臣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百姓。”

周帝唇角微扬，握着他的手，和颜悦色道：“爱卿是个心怀社稷的能臣，这些年来，若非爱卿殚精竭虑，又何来大周那么多年的太平盛世，朕理解你。

再说了，若换了朕在你这个位置上，也会这么想这么做，君如舟，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朕懂得。”

“陛下圣明，但……”江一道抬起头，迎着周帝温和的目光，缓缓摇首，“恕老臣直言，陛下错了。”

“朕错了？”

周帝轩眉，这么多年来，江一道虽然不是死心塌地的忠于他，但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无数是礼数还是言语，都周全至极。

有时候，他被江一道暗戳戳顶撞，恨得牙痒痒，想要找借口整治他一番，出口恶气，却愣是挑不出错，最后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别提多郁闷了。

这种明面上拂逆，甚至是指责君王的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的。

到底是江一道糊涂了，还是别有用意？

“是！”江一道退后一步，拱手道：“老臣平日处事，之所以偏向百姓，恰恰是因为当今天子，是陛下您啊。”

“哦，此话何解？”

这一次，周帝是真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满面好奇的问着。

“只有君王贤明，臣子方才敢直言进谏；若换了昏聩无道的君王，只会觉得忠言逆耳，试问老臣又哪能活到今日。”

周帝听懂了他言下之意，嘴角微微扬起，“所以，你这是在夸朕？”

“老臣只是据实直言。”江一道正色道：“陛下是大周的定海神针，大周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陛下。

淮阳王刚愎自用，为人阴险狡诈，若让他攻破京城，必定生灵涂炭，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