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的人间路过 第4章 安阳小记

安阳小记

——若人

那个时候，我还很黑，我的媳妇还在上初中，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我有点帅，比不上现在的发福。六年，仿佛是一段很长的岁月，闭眼想想，似乎也于情于理，可爱活泼的小女孩还没受体，天空蓝得很，像我暗恋的那个姑娘身穿的天蓝色T恤，光滑而平坦，迷得我时而热情高歌，时而像个神经病，时而像是林黛玉，贾宝玉路过也视而不见。

安阳火车站不怎么现代化，广场狭窄不过三寸屁股之地。它给我的第一个比较真切的印象是热，如果换个季节，给我的印象也许就是冷，六年前的那个冬天，我的手指确实尝到了它的冷，红通通的冻疮算不算恩赐？

昨晚子夜时分抵达安阳火车站，此次之行的目的和六年前的差不多，都是因为我姐，不同的是，六年前是她独自一人，而今天则多了一个外甥女。外甥女已五岁，可怜的舅舅不曾见过一面，也就无福享受那一句甜甜的“舅舅”！这到这儿，我不禁为我父亲感到一丝悲哀，活了五十多年的老男人，至今还未亲手抱过外孙女，他早希望我传宗接代了。

回家的车辆我姐提前约好了，司机是一位大叔，身体发福明显的大叔，不过为人憨厚，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正直而随和。深夜只能吃路边摊，我们一行四人点了同样的四碗炒面，四碗鸡蛋紫菜汤，面条出锅之前，剥了一大碟豆子（绿色的毛豆），熊三付了六十六块。

炒面被烫成卷发似的，干巴巴的，好像晒干了的洋芋丝，脆脆的，我有一个既吃得了山珍海味也能盛放粗茶淡饭的随遇而安的乖乖胃，光盘行动我执行已久，在我嘴下的饭碗应该感到无比自豪才对，我舔得比狗碗还干净，偶尔落在桌上的一粒米饭，我会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一番，若没人关注我，我的猪蹄已经伸到了嘴边，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常常对我表示无语，那一刻我对他也没啥好感。人，本来就是一种四肢活动的动物，掉在桌上的食物你真应该捡起来吃了，别说卫生不卫生的话，人间没有什么是干净的，肚里的胎儿尚且泡在屎尿里。

路边摊的老板是一对体型对比明显的夫妻，男的五大三粗，女的上下匀称，左右协调，我觉得男的驾驭不了女老板，她表情平静异常，眼神呆滞而春光大泄，他俩能在一起生活真的需要故事来支撑。俗人眼中不般配的爱情，一定有鲜为人知的非凡的故事。我总是这么觉得。或许，找个河南女人做老婆很有挑战性，不过我姐的公公明白无误地告诉我：这里的女人太物质。如此说来，若人先生不适合找个河南女人，还好我的小床上早有女人滚过的痕迹，而且线条轮廓分明。

司机师傅车技超群，我坐在副驾驶位，眼皮耷拉着，一直不敢闭上，生怕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此次安阳之行，我连续乘坐了三十八个小时的绿皮车，我的屁股都快变成绿色的了，且是凌晨两点许，实在犯困。我姐和熊三坐在后座上歪头耷脑，我看着心里好不平衡。下车时，熊三付了一百五，一路上，吃喝都让他给全包了，因为我担心他胡乱花钱，还不如花在我们的头上，为他以后的打电话要钱埋下伏笔。

大晚上的，我姐的公公婆婆马不停蹄地滚下床来开门，热情而温和，这使一向健谈的我很尴尬，瞬间变了哑巴。

第二天睡到十点半，中午十一点半时，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在四方桌上，看得眼睛流口水。外甥女最是开心的，我常想一个有妈妈常在身边的孩子是多么幸运，多么开朗而活泼。因为我是学前教育出身，孩子容易喜欢我，不到几个小时，我的舅舅梦就如愿以偿。熊三送给她一只可爱小熊猫，他的舅舅梦得以实现。

河南的夏天，不瞒你说，真的热，我直感呼吸困难，求口对口的拯救。中午之后，她的公公婆婆要刷墙，头顶一轮乌云夹着的太阳，我自感不好意思，赶紧跳进闷热中，大汗淋漓。老人一辈子做多大贡献，真的可怜，一生忙碌，到头来一抔黄土是何年。我想，我爹此刻在工地上是何等的满头大汗，他还挺着圆圆的大肚皮。人生，好无趣。

最令我开心的是，外甥女又开始蹦蹦跳跳了，新衣服新鞋子新发夹，脸上的表情随之焕然一新。只希望，那些已失去妈妈或爸爸的孩子再坚强一点，那些正闹着要离婚的父母停一停无休止的争吵，为孩子考虑一下吧，更希望那些正在爱河之中的恋人们慎重再慎重一些。请不要那么自私自利，不论何时何地，你的关心都不会多余。

值得一提的是，下火车的最后一刻，我们把剩下的零食全都送给了一个陕西渭南的十九岁的女孩，有薄荷糖、老坛酸菜面、薯片、瓜子，她高考成功了，正要去往北京打零工，我在买酸辣粉的时候，也给她买了一碗，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找到座位的时候，她允许了一个五十八岁的大妈继续霸占她的座位，紧接着，我主动拱手让出我的座位给她，她的脸庞很苹果红。我还要感谢一个不知道姓名的邯郸的旅客，到站前，他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充电宝给我们，他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因为细节最真实。我还在惦记着来自绵阳的一家子，男的贴心，女的贤淑，孩子聪明可爱，我零距离地坐在她的边上，她对孩子说：这位叔叔真好。我只是收拾干净了果盘里的垃圾。我还忘不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穿紫色碎花旗袍，大红唇，黑色细跟高跟鞋，当我不经意看见她的第一瞬间，我感觉她怀孕了，为此我还特地问了来自绵阳的那位年轻妈妈，我很冲动，我想让出位子，不为献殷勤，只为同情的关怀，我希望某一天也有人在看见我怀孕的媳妇时，想我所想，那么我的善果就算瓜熟蒂落了。不必羡慕我，因为，你同样可以，如果你要骂我、指摘我，倒是随你的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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