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们 第九十一章 决赛前夕（上）

2月25日，酋长球场，英超联赛第二十六轮，阿森纳对阵托特纳姆热刺，北伦敦德比。

这一天的北伦敦下起了小雨。在冰寒刺骨的冷风与冷雨中，阿森纳和热刺都显得不在状态。毕书时隔大半个月，重新回到了教练席上。但是细心的球迷会发现，与几周之前激情四射的他相比，现在的毕书沉默了很多。

在大多数时候，毕书只是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眉头紧锁，注视着场上的情况。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手中多了一本笔记本，不时在上面涂写些什么。

阿森纳疲态尽显。往日的北伦敦德比必然是火星四射，但今天两队都在漫长的赛程和恶劣的天气下迷失了状态。阿森纳的状态在最近三周丝毫不见好转，面对博尔顿、布莱克本和桑德兰三个孱弱的对手，三场不胜。

场上的队员在湿滑的场地里举步维艰。很多时候，阿森纳甚至特意放慢了节奏。球员的疲劳程度累积到了临界点，“他们就像一群衰弱的老牛挣扎在泥泞里”，一名记者赛后写道。

或许是运气吧，热刺也没精打采地来到了酋长球场。老帅哈里-雷德克纳普被阴冷的天气折腾的够呛，也蜷缩在教练席上无动于衷。两队踢出了一场诡异的北伦敦德比，最终零比零握手言和。

四连平。

这个表述可以有很多种形式，你也可以说是四轮不败，这样或许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是毕书心知肚明，球队的状况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急转直下。球迷的热情也在冷风中被吹灭了，网络上对毕书的质疑又多了起来。阿森纳的联赛排名也错失攀升的机会，尴尬地挂在第六名。

而两天后的2月27日，阿森纳就要前往温布利大球场，参与2011-12赛季英格兰联赛杯的决赛。这是七年来阿森纳终结无冠第二好的一次机会。

上一次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在2010-11赛季联赛杯，那是阿森纳终结六年无冠的绝佳机会。就在整整一年前，同样在温布利，那时还拥有者法布雷加斯、纳斯里等人的，温格苦心孤诣打造的青年近卫军，爆冷输给了伯明翰。这直接导致了夏窗球队中轴的分崩离析，间接导致了老特拉福德的队史纪录级别的惨败，以及后续温格的离任。

一年之后，阿森纳再一次踏上了同一片场地，而这时的球队已是物是人非。原先，媒体纷纷看好阿森纳能携击败曼联的余威，在联赛中乘胜追击，把良好的状态带到联赛杯决赛，而一个月后，状态不错、已经排名联赛第四的利物浦成为了媒体眼中的宠儿。看来，六年无冠的利物浦要在七年无冠的阿森纳身上结束这段难堪的历史了。

毕书在喝酒。

人在不堪压力的时候总是喜欢逃避，毕书偏爱的逃避压力的方式就是喝酒。在北伦敦街角的某家小酒吧里，毕书坐在角落里，怔怔地望着空了一半的酒瓶子。

“我他妈的……真是个废物。”

继续倒酒，一口灌下。

“我本来就不是做主教练的料。我懂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懂……”毕书不由得想念起这个身躯原本的灵魂，英国毕书。上帝啊，那才是货真价实的精英教练。

毕书想起了自己在公寓里的探索活动。他找到了欧足联A级足球教练员的证书，满书架的战术书籍、历史和文学书籍，厚厚一摞笔记，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球员资料。从在青训营带小孩开始，他附体的这个人就在为了有朝一日走上教练席做准备。但他的理想被自己这个饭桶无情地剥夺了，当然，自己也有理想，也有热情，但在困难面前，感情能当饭吃吗？

他开始怀念起一月末，怀念起去年的秋天。自己没有做什么，仅仅是凭着温格遗留下来的惯性，在教练组的通力合作下，在富有经验的球员的组织和领导下，球队就慢慢恢复了活力。这一切在绝杀曼联的高光后戛然而止。但是他怨不得谁，他能怨谁呢？怪克伦克不给自己英镑买人？怪加齐迪斯总是跟自己做对？怪科林-莱文和他的兽医组把球员大片大片地送上病床？

不，责怪他人是无能的表现。于是毕书责怪起了自己，并且进一步认识到了自己无能的本质。

那就再来一杯吧。毕书倒酒，正要往嘴里灌，一只手取过了酒杯。

“要是让小伙子们看到你这个样子，”来者叹了口气，“那这支球队就全完了。”

“你说得对，但是能不能……额，蒂埃里？”

毕书一抬头，看到蒂埃里·亨利坐在了自己对面。

“虽然你不在自己的公寓，但是很好猜你会去哪。”

“是啊。”毕书沮丧地摇了摇头，“失败者总是会去酒吧。”

“坦率地说，”亨利说道，“你这样子让我有点吃惊。”

“嗯哼？”

“我回球队之后，和不少人聊过。见鬼，这么多年了，我真没想到阿尔塞纳竟然会离开这里……我知道你的过去。你在阿森纳干了很久了，青年队的同事们对你的评价很高。你的意志，你的活力，和你的专业素养，注定了你会走上教练席。但是，告诉我，毕，为什么你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酒窖里？”

毕书苦笑一声，那是因为自己就不是原来那个人啊……但这是能说的吗？

“蒂埃里，你相不相信人是会变的。比如说，也许某一天，你发现你不是你自己了……”

“当然会。”亨利把酒瓶挪到一旁，说：“我是一个前锋，前锋的职责就是要进球。有时候我会想，球门那么大，就像大海一样，我怎么可能进不了球呢？当我拿到球的时候，我觉得我面前的防守者就像桩子一样，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轻轻松松把球射进去。”

“但是，有些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我会觉得球门前的一切都在和我做对。在我年轻的时候，这种起伏常常困扰着我。但是阿尔塞纳告诉我，呵呵，我还记得那天，我在训练场上打了三个门柱——阿尔塞纳对我说，蒂埃里，你真的很出色，击中门柱可比打进球门难多了。”

“我以为阿尔塞纳是在嘲笑我，我想和他争辩，但是阿尔塞纳制止了我。他说，蒂埃里，你内心里仍然认为你能进球。这就够了。若你不相信自己，那你必败无疑。只要你还有信念，无论如何，你都能打进那个该死的球。”

“在之后的这么多年里，我把那一幕一直铭记在心。我坚持去尝试。毕，我想我能理解你。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在职业赛场了，而你现在才刚刚接过这样的重担。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必须相信自己。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就像一个球迷，他很热情，很忠诚，但是很容易丧气，也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你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这样的……毕书继续苦笑，事实上我就是这样的啊……我就是一个球迷。但是，毕书承认，自己确实也是一个死忠的球迷。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败，让无数热爱这支球队的人也灰心丧气，让他们出门上班都心里有气，那他会很愧疚的。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毕书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能放弃。

不放弃，不一直是自己最大的优点吗。

看毕书变幻的表情，亨利在心里嘀咕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得对。”毕书倏地抬起了头，“我必须自己试着去解决问题。我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