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们 第三十一章 阿瑟和尼克

“足球是一座桥梁，它是联结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同意吗，先生们？”

一名邋遢的男子，穿着他那略显肥大的红色阿森纳球迷款运动外套，在讲台上手舞足蹈。

“没错，老师，没错。”讲台下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们点头如啄木鸟。

“很棒。”男子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感谢你们认同我的观点——但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完成昨天的阅读作业？”

孩子们纷纷低下脑袋，偷偷摸摸地互相交换着眼神。

“老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一只小手慢悠悠地举了起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男子指指他的学生，“罗恩先生，你最好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

“因为阿森纳赢了，老师，哈哈哈……”名叫罗恩的小男孩没有憋住，说完这句话就开怀大笑了起来。

孩子们很懂他们的老师，他是一个铁杆阿森纳死忠粉，只要前一天阿森纳赢球了，哪怕全班不做作业都没事。

当然，要是阿森纳输球了……每每想到这个，孩子们都会打个哆嗦。老师会成为世界上最严厉的老师。

“哈哈哈……”

教室里哄笑一片，邋遢男子一脸的尴尬和恼火，他在教室里怒气冲冲地转了两圈，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吼道：“闭嘴，小兔崽子们！”

教室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孩子们盯着他们的老师，等着下文。

“哦，让我们来讨论一下那场比赛吧。该死，先从那个主教练说起。”男子泄了气一般的妥协了，拖了把凳子坐下，骂骂咧咧，“见鬼，今天的课又白上了。”

清了清嗓子，男子正准备好好谈谈他对毕书和阿森纳的深刻看法，他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起来。

“抱歉，孩子们，让我先……”男子嘟哝了一句，转过身去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6:00pm，球场见

——来自尼克的短信。”

傍晚六点整，男子优哉游哉地晃悠到这个灯光球场的场边，寻找着同伴的身影。

足球，在伦敦是不少人下班后的消遣。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带来的结果就是，人们有大把的精力放在业余生活上。看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踢球也是。

这片灯光球场每天都门庭若市。从几岁的小孩到快退休的大爷们，各个年龄段的人们齐聚一堂，在绿茵场上奔跑，追逐着翻滚的皮球，乐在其中。

傍晚的秋风有点冷，男子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拍了拍场边一人的肩膀。

“嘿，尼克，你小子可真结实，这鬼天气让我觉得有些冷……”

尼克转过脸来，一把揽在男子的脖子上，笑道：“阿瑟……小子，今天的工作可还顺利吗？”

阿瑟习惯性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笑着回答：“非常棒，我和孩子们交流了昨天的比赛，真是相当有意义的一节课。”

“哈哈。”尼克说，“不务正业，你那位漂亮的同事一定要批评你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阿瑟愁眉苦脸，“忘了她吧……对了，尼克，叫我来有什么事吗？看上去你不像想踢球的样子。”

“嗯。”尼克正色道，“阿瑟，你和你的兄弟们，对咱们的新教练有什么看法吗？”

阿瑟一怔。作为一名中学老师，阿瑟认识的人不少，学生，学生家长，同事……再加上他基于对足球的热爱而养成的泡酒吧看球的好习惯，长年累月之下，阿瑟也成为了一帮子球迷的头头。

阿瑟和尼克，就是在很久之前的某次球迷活动中认识的。作家尼克和教师阿瑟一见如故，谈天说地，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而阿森纳——他们共同的主队，更成为了维系情谊的坚韧纽带。

阿瑟知道，尼克有家传的对阿森纳的忠诚。而作为从九十年代一路走来的老球迷，尼克对阿尔塞纳·温格的个人魅力推崇备至。“教授”温格的辞职，让尼克一度很消沉。

联想到球队最近的表现，难道尼克对这名新教练有意见？

阿瑟虽然邋遢，脑子并不笨。想法转了一圈后，阿瑟谨慎地说：“尼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耐心些……”

“放心，老兄。”尼克看出了阿瑟的心思，笑道：“我对毕没有任何意见。不瞒你说，我很看好他呢。”

“哥们，你总是有惊人之语……”阿瑟吐槽，“我们的新教练很难说是一坨狗屎，但你这么看好他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虽然我没意见，但是有人有意见。”

“谁？他想干什么？”

“摩尔，你认识的，他和他的球迷团体是最激进的……这两年阿尔塞纳可没少挨过他们的骂。他们在组织其他球迷，准备反对毕……”

“好吧，说实话，我觉得毕干得还不算太糟糕……我们都知道这个夏天我们遭遇了什么。”

“没错。阿瑟，我已经拒绝了他，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尼克忧心忡忡地说，“事实上，我那帮哥们也对毕有些意见，我担心他们会忍不住。”

“法克。”阿瑟继续揉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维护这个长着东方面孔的小白脸……但是，看在温格的面子上，我认同我们得给他点时间。”

尼克拍拍阿瑟的肩膀，“谢谢你兄弟，我没办法影响别人，但我希望你和我站在一边。”

“但是……”阿瑟狐疑地问道，“尼克，是什么让你想要保护我们的毕？”

尼克回想起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傍晚，炸鱼薯条店里失魂落魄的毕书。仅凭这一面之缘就让他生起了维护之心，这让尼克自己也颇不理解。

难道又是该死的对球队的热爱吗……就因为毕书喜欢阿森纳，我就该维护他？

这个逻辑并不怎么站得住脚，也许尼克内心深处的梦想就是看着一个爱阿森纳的人去带队获得胜利吧。

“或许……”尼克喃喃道，“我看出了他对球队的爱。”

“就这？”阿瑟有点想笑，“这可不像你啊。”

“不，我担心的是，如果我们失去了对主教练的耐心，在这样的时刻，只会让事态更糟糕。”尼克说，“你知道我们的管理层有多愚蠢，他们只知道炒教练的鱿鱼。”

“加齐迪斯，他就是个蠢货。可惜大家都觉得一切都该由温格负责。”

“是啊……想想吧，如果对每一名教练，我们都指责他，羞辱他，赶走他，我们又怎么能确定我们的下一名教练就是合适的呢？”

“听说前一阵子有些人还想租飞机去拉横幅叫温格滚蛋呢。”

“作为球迷，我们得表现得配得上这家俱乐部。”尼克轻叹一声，望着欢声笑语的球场，轻声说道：

“阿瑟，让我们一起祝愿毕能成为下一个传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