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们 第十章 悬崖边的处子秀

漆黑的眼圈，深陷的眼窝，凌乱的头发，沧桑的胡渣。

毕书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他的一侧脸庞被刚刚升起的太阳照亮，另一侧脸庞还停留在室内的阴影中。

又是一夜未眠。睡眠的缺失让毕书脚底轻飘飘的，浑身无力，但心底的不安与焦躁又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比精神。

床上，书桌上兀自摊着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白纸，用干的笔芯横七竖八地甩落在地板上……这些东西见证了毕书的每一个不眠之夜，他的思考，他的努力，他强大的……求生欲。

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自来水洗刷脸上的倦意。左手梳子，右手剃须刀，打理糟糕的发型和胡渣。从衣柜里翻出西装和领带，一丝不苟地穿上正装。从抽屉里翻出必备的证件，稍作犹豫，手机也揣进兜里……

对着镜子扶正鲜红的领带，毕书默默在心里祈祷：“可不能演砸了。”

九月十日下午三点整，天气晴朗而干燥，气温是令人舒适的十五度，酋长球场人声鼎沸，六万余名球迷占据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满怀期待地等待新枪手的首演。

三代祖传的老球迷尼克也在这六万多名球迷之中。为了这场后温格时代的第一场比赛，尼克不仅抱来了自己的幼子，还带上了自己的老爸。年过七十的老爷子围着红白相间的围巾，神采奕奕。

赛前介绍中，尼克更是惊奇地发现，阿森纳的新任主教练，那个神情紧绷的年轻人，自己好像见过……那个吃炸鱼薯条的球迷朋友，竟然是球队主教练？

这让尼克觉得自己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作为一个球迷团体的小头头，尼克与有荣焉地召唤大家一起高歌主教练的名字，不明觉厉的一片球迷就跟着尼克一起，在球场一角的看台上高唱“逼~数~”……

比赛一分一秒地过去，尼克深深把头埋进了围巾里。

周遭的球迷早已停下了逼数之歌，转而以各种F开头的痛骂招呼这名新任主帅。

“滚蛋吧！F***的软蛋！”

“小白脸从我们的教练席上滚开！”

“他脑袋里装的是**吗？”

“尼克，你tm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把他打一顿！”

……

比分是零比一，第四十分钟，客队斯旺西攻破了斯泽斯尼镇守的球门。

出于谨慎，在开场阶段，罗杰斯采取了一个守势。形式上，罗杰斯排出的阵型，乔·艾伦，布里顿和奥古斯丁形成了一个倒三角的中场站位，辛克莱尔和内森·代尔分居两翼。

而在实际比赛中，辛克莱尔和内森·代尔的位置收得很深，几乎和中场三人组来到了一条线上，回缩到本方防守二区之间。后方四人组和中场防线也贴合得非常紧密，只要阿森纳有球员将球带到了靠前的位置，斯旺西立刻会有两名球员上去围堵，其余球员分别看住接应队员和封堵传球路线，守得小心谨慎，水泄不通。

至于前锋丹尼·格雷厄姆，他游弋在前场无所事事，等着反击的机会。

比赛进行到十五分钟，连罗杰斯这么谨慎的教练，都不得不承认，阿森纳踢得太烂了……

由于斯旺西主动让出了控球权，所以阿森纳在场面上似乎占据了主动。但是，球队踢得非常犹豫。他们将球导到中场后，就似乎失去了进攻思路。

他们试图通过短传渗透切入斯旺西的防线，但是弗林蓬、拉姆齐和阿尔特塔组成的中场三人组在传导推进上做得磕磕绊绊，他们始终将皮球在中圈前沿来回传导，却撕不开斯旺西的防线。

偶尔有几次，通过边路沃尔科特和阿尔沙文的个人能力，枪手在边路策动了突破，但斯旺西立刻通过重重围堵封死了进攻。阿森纳的中前场进攻完全脱节了一般，球员们各自为战，徒劳无功。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支阿森纳吗？”解说员无奈的叹息通过电视传入无数球迷的耳中，“我想此刻阿森纳的球迷们一定会怀念法布雷加斯和纳斯里，怀念他们灵巧的走位和串联。”

“瞧瞧现在的阿森纳，他们似乎努力想重新踢出快速流畅的传切，但现在来看，他们只是在中场来回倒脚。也许罗杰斯该改变阵型了，斯旺西的防守压力……实在太小了。”

罗杰斯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十五分钟以后，罗杰斯就在场边用呼喊和手势示意球员们，铺开阵型，大胆前压。斯旺西的进攻流畅地运转了起来，乔·艾伦精准地出球找到边路的辛克莱尔，奥古斯丁和布里顿前插，丹尼·格雷厄姆灵活跑动，辛克莱尔通过自己的突破和传中制造威胁……

到后来，连边后卫泰勒都放心大胆地前插支援，一时间阿森纳禁区内风声鹤唳，险象环生。

“看起来阿森纳的球员们还没有睡醒啊！他们的防守缺乏弹性，零散混乱……”

“默特萨克是还没适应英超的节奏吗？格雷厄姆简直把他耍得团团转。”

“科斯切尔尼一如既往地奉献着不稳定的表现……他一上抢我就害怕。”

“拉姆塞……他跑了很多很多路，但是谁能告诉我他在跑什么？”

“阿森纳的禁区已经被狂轰滥炸了二十五分钟，球员们似乎都懵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镜头数次对准了场边的毕书，人们看到，年轻的主教练脸色苍白，一瓶接一瓶地往嘴里灌着矿泉水。一边的老助教帕特·莱斯一脸无奈地坐在一边，连声叹气。

每当阿森纳球迷一看到这个镜头，心立刻哗啦啦碎了一地。这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样子，真是一点都看不到希望……

第四十分钟，斯旺西终于等来了机会。一个人硬扛右路防守的阿森纳右后卫巴卡里·萨尼亚体能告急，被他限制了半个小时的辛克莱尔一波提速，令人激动地把法国后卫甩在了身后。

敏锐前插的奥古斯丁和乔艾伦牵制住了默特萨克和科斯切尔尼的注意力，而不良的防守选位让小将弗林蓬——他此次为阿森纳首发出场，担纲防守型中场的职责——鞭长莫及，无暇支援。

于是，辛克莱尔非常舒服地向禁区里送出了一脚斜传，丹尼·格雷厄姆灵活启动，从默特萨克和科斯切尔尼混乱不堪的防守站位中拍马杀出，一脚劲射破门！

“啪！”

毕书狠狠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丢在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去看场上。被一支升班马摁着打了半个小时，球员一个个魂不守舍地梦游……毕书知道，这都得归咎于自己的无能，但是亲眼看着失败的发生，还是难受啊……

毕书的处子秀已经彻底站在悬崖边上了。只要罗杰斯再轻轻一推，他的执教命运，眼看着就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裁判吹响了中场的哨音，结束了让阿森纳球迷和球员备受煎熬的半场。零比一，斯旺西有许多机会把这个比分扩大，但始终未能做到。

斯旺西的球员扼腕叹息地下场，阿森纳的队员一脸恍惚地下场。罗杰斯满脸不满地冲着队员指指点点，而毕书……失魂落魄地消失在了球员通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