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忆 第一百零七章 各有各的自知之明

梁禹辰自带冰山，从小就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冷冷的，难相处、捂不热。他有自己沉醉的世界，无论外界多少纷扰，只要他躲了回去，世事便与他无关。他被赋予了极大的期望，在外公外婆的督促中长大，在生父的约束里成年。也正是这份督促和约束，令他倍感压迫，导致他愈发封闭自己，而前世记忆的觉醒，又让他深陷自责与愧疚的深渊里难以自拔。他有亲人却没有亲情，他有朋友却没有友情，没人能真的了解他的内心世界，没人能真的打开他的心锁。

直到那年的夏天，他遇见了伴着阳光而来的顾雪晴，他的冰山开始渐渐融化。

不知是轮回的重置还是姻缘的注定，他们再一次爱上了对方；而当身世的谜底揭晓答案，他才知晓这其实是宿命的玩笑和嘲弄，是回忆的报复。

然而，他仍是不怨不恨不悔，因为他拥有了一人便拥有了一生缺失的情感。

他有了亲人，得到了亲情；他有了朋友，得到了友情；他有了爱人，得到了爱情。

就算代价是生命的短暂，又如何……

“对了。”

程帆忽然想起有事要问他，一撇头便瞧见了梁禹辰罕见的发自真心的笑容，罕见到他忍不住盯着他仔细看了好几秒。

梁禹辰等他的下文没等来，侧过头去差点吓了一跳：“你盯着我干嘛？”

程帆继续端详着他：“啧啧啧，我终于能想通雪晴为什么会对你一见钟情了。你笑起来当真是人畜无害，能骗死人。”

笑与不笑，是暖与冷的天差地别。

梁禹辰恢复了冷峻：“你都学会开我玩笑了？”

程帆非常诚恳地说道：“我认真的，你整天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面瘫，现在这样多好。”

梁禹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你刚才话没说完。”

“哦对。”程帆差点沉迷男色忘了正事，“你的检查报告，大夫说给了你，你还不让他跟别人提，搞什么？”

“病人的**而已，你尊重下，别问。”梁禹辰指向屋子里的梁盛煌，“至于他，我汇报过了。”

程帆正好不愿意探听梁禹辰刻意隐瞒的事情，本来就是为了工作，既然他替自己向老板汇报了，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再多嘴一句，该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

“没大碍吧？”

“没事。”

他说着没事，但是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不等程帆回应，他已经拉开了露台的玻璃门往客厅跑去。

短短几米的距离，于他也就几步之遥，可他还是用跑的。

程帆不解，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寻过去，只见梁盛煌兴致正好，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手臂下意识就要拍在顾雪晴的后背。

在他们身后托着下巴观战的梁雨菲也突然一惊，整个人站了起来。

但梁禹辰还是慢了一步，梁盛煌的手已经落在了顾雪晴的背上。

他的手劲儿不算大，只是高兴之下少了控制，偏又打在了顾雪晴伤势最终的地方，以致于顾雪晴挨了这么一下，疼得连手柄都没能握紧。

梁禹辰一把抬起梁盛煌的胳膊，把顾雪晴拉到了一边。

“有没有事？”

顾雪晴的脸少了一半的血色，额头涌出了汗珠，整个人有点发蒙，下意识摇头。

“雪晴？雪晴？雪晴？”

“啊。”她回过神，喘着粗气，擦了擦汗，“没事。”

一旁的梁雨菲忍不住打个圆场：“爸，输了咋还打人呢？”

“胡闹！”梁盛煌完全处于状况之外，随口回了梁雨菲一句，对梁禹辰举动的不满正要发作，就发现顾雪晴脸都白了，嘴边的话立即换了，“怎么了？不舒服？快坐下歇会儿。”

“没事，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头有点晕。”顾雪晴胡乱编出个理由，反正她常年都是病人，病症相似，很容易蒙骗过去。

她的黑色衬衣贴在了创口处，又痒又疼，梁雨菲留意到了，于是跟梁禹辰说道：“哥，你扶她去房间里休息下，吃饭的时候叫你们。”

梁禹辰没等梁盛煌表态，扶着顾雪晴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约莫过了五分钟，梁雨菲百无聊赖地溜达回楼上，确定没人注意之后，拎着小药箱溜进了顾雪晴的房间。

梁禹辰吃了一惊：“雨菲？你来作甚？”

梁雨菲努努下巴：“看她呗。”

她关好门，解释道：“我知道她背上有伤，爸爸这一下够她受的。她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你这个哥哥再熟也该避嫌，我就勉为其难卖她个人情，帮她检查一下伤口有没有裂开。”

“那就拜托你了，这份人情算我的，想要什么礼物随便提。”

梁禹辰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面壁。

不是没有“赤诚相见”过，只是身份不允许他们再有越雷池的举动。

衬衣下，伤口在渗血。

“哥，需要涂点药，我下手没个轻重的，还是你来吧。”

梁雨菲有自知之明，要是药到了自己手上，她不趁机给顾雪晴好看就不是她的作风了，一顿操作过来，可能梁盛煌的一掌无碍，她上过药的地方问题才严重。她用衬衣挡住顾雪晴的身前，把药箱扔给了梁禹辰。

梁禹辰缓缓转过身，然后他就愣住了。

钟皓栩只告诉他伤口的位置，只说比手臂上的稍微严重了一点，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会是质的区别。

“我那天真应该打死那个混蛋！”他现在极其后悔那天轻易放走了顾学而，“我就不该和他废话！”

如果他早知道顾雪晴受到的伤害是这般恶劣，他的拳头一定会比钟皓栩的强硬，而不是他给自己定义的打平手都不容易。当愤怒占据高位的时候，潜能往往是难以估量的。

顾雪晴安抚并开解道：“打死他你还要负责任，为了他那种人不值得。”

碍于梁雨菲在场，她的话也只能点到为止，毕竟她仍旧不敢肯定梁雨菲和顾学而到底是哪一种关系。

朋友？拍档？同谋？还是单纯的交易。

梁禹辰对伤口的处理细致入微，娴熟的手法丝毫不输给专业的医护，他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他回身收拾药箱，顾雪晴也整理好了衣衫。

梁雨菲识趣退场，才不乐意和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共处一室。

房门半掩时，顾雪晴朝她说了句——

“雨菲，谢谢。”

梁雨菲脸一红，只留下了两声慌乱的干咳。